薄夏的晨依舊沒有渲染上太多的暑氣,盡管太陽出得很早,但陽光卻很親和。在一夜微風之后,小區里的花凋了一地的萎白,空氣沉浮著寂淡的清香。因為出門比平時早了幾分鐘,所以我越發慢慢地步行去地鐵。穿著波西米亞風格長裙的我,掩不住一臉的疲倦。昨晚委實睡得較遲,只因和幾個密友在群里聊到張愛玲而忘卻了時間,待到和他通電話時才驚覺已經過了入睡了時間,于是躺下,卻難以成眠。
是夜,也不知道是誰先起頭從李安拍攝的《色戒》說到了那個一直被我放在心坎里的女子,或許是這樣的女子本身比較適合在日景疏落,暮色四合之后被人以追憶的口吻提及,正是應和了夜晚獨有的深沉氣息。也許,很多象我這般的女子都會莫名其妙的喜歡張愛玲,喜歡她的靈性,沉迷于她筆下的舊時風云。只是,不知道為了什么,一直不曾與他人討論過她的文字,是因為我對她有著自己固執的想象,將她想象成了自己夢中的驚鴻,然后固定在心上并不算遙遠的地方。
她稱得上冰雪聰穎,所以才會將生命的底色注解為“蒼涼”二字,因而她筆下上世紀中上海三、四十年代的根紅頂白、物欲橫流才會最終化為朵云軒上滴落的燭淚,空留了癡情的字。讀書時看她的《第一爐香》竟然覺得不明白,于是再看還是懂得的不夠真切,于是疑心自己這輩子是不能夠明白的了,只是徒勞的迷失在那一片水墨香染的字里行間中。等到終于放棄,而再去看她的《傾城之戀》時,卻又覺得于白流蘇,我卻能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昨晚有個小妹妹覺得她的文字總帶著一種冷眼旁觀的姿態,那種小小的刻薄有時真正叫人覺得可惡。但,我們不能否認,她將世事表達的那么真實,有時候冷漠往往勝于溫情,來得更加的純粹。她所描寫的也無非是她眼中的真實罷了,況且,她浸染于文字的冷漠,只是她骨性中天生的涼薄,就連對她自己,她亦是不會縱容自己太過放肆的,即使在自己相思入骨的時候,也始終將自己當成行路匆匆的過客。
或許正是由于這樣的一種通透,才使得她從不相信自己會得到所謂的“幸福”,她相信的只是世間的情愛總有褪色的一天,再熾烈也不過是一時的假象,不過是源自于我們自身的想象,所以得到她也不歡愉,失去她也不悲嘆。這樣的女子,縱有一池巴山夜雨放在面前,她也會視而不見,選擇于獨坐西窗之下。因而,每每看她的文字,那字字的珠璣總讓我不由自主的想,在這些起起落落的詞句里,觸摸的到底是誰的傷痛?
有段日子,我非常喜歡在深夜閱讀她的文字,看那些靜靜流淌著的文字,宛若花開朵朵,那些花開花落的聲響,如潮水般洶涌到我的面前,嫣然的、憔悴的、欲吐還休的,玲瓏的心事,盈潤了一地的月光,彌散了一袖的暗香,是這樣的近,卻又那樣的遠。似水流年里的煙雨舊事,如蓮花一樣在她的文字里次第開放,那細致錯落的文字,一字字,一句句,一行行就象是一個頓步的回首、一個不經意的轉身,憂傷,便漸次分明。
看她筆下所描寫的女子,目光卻穿過了歲月的艷妝,那孤單的身影是如此淡定在無常的輪回中旁若無人的行走。只是,她心中的隱忍會讓我的心在無所隱循的呼吸中倏然地痛起來。誰在誰的故事清唱一曲《牡丹亭》,如花美眷又是為誰蹉跎了華年?錦衣夜行,有多少陳年的舊事在她的文字中慢慢搖曳,驚醒了多少曾經沉睡不醒的夢?
只可惜,任憑她這般聰慧的女子,也是一樣的為愛癡纏。是你情動一剎,還是我錯愛一場?正是因了那場錯愛,也才讓我覺得她在剎那變得更為的真實。原來沒有誰能逃不開紅塵里預定下的劫難,愛的來去從來不由你我做主。于是,心甘情愿的沉淪了下去,看青絲染白,任紅顏成霜,這一徘徊就到了年華的盡頭。歲月流轉,對鏡照影,只見朱顏改。原來,時光在她的生命里是也不是可以任意流轉的雨露,而后她的文字愈加的肆意,愈加的不動聲色,漸漸地,那些書寫于紅塵中的文字,被流放于無邊的春色之外。
※本文作者: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