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夢回,聽屋外下起細雨,雨聲滴答敲打屋頂,仿佛敲打在我的心上,讓我的情緒不可捉摸,心也迷失起來。忽然想起戴望舒那首著名的“雨巷”來,默憶著綺麗的詩句,眼前慢慢幻化出神態寂寥,踽踽獨行的江南女子身影:
她有著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丁香一樣的憂愁,撐著油紙傘在雨中哀怨,在哀怨中彷徨,她靜默地走近,投出太息一般的眼光,她夢一般地飄過,冷漠,凄清,惆悵……
她可能是沈園欲箋心事,獨語斜欄的唐婉,也可能是槳聲燈影里泣不盡風檐夜雨鈴的李香君……或者,她就是尋常的江南女子。
江南女子……安靜淡恬、柔媚可人,你一視之下,那白皙的膚色,玲瓏的身姿,柔婉的話語,讓你頓然感受到典雅的審美愉悅,風,吹不皺她們的皮膚,雨,淋不殘她們的青春,她們清高冷傲,也慵懶繾綣,仿佛在熄滅某種熱忱與激情。懨懨不快的時候,她們秀眉微蹙,落寞如花,意興飛揚的時候,她們皓腕輕舉,團扇輕揮,那種野性的如烈焰般激動人心的壯闊不已的情懷已是很少見到,只是踩著碎石款款細步,在水溫山瘦的江南,一任濕漉漉的空氣潤澤她們的肌膚她們的心。
她們屬于秩序生活的遵守者,擅長把生活之酒釀就得綿軟清香。對于愛情婚姻,她們要的是安穩平和。并非一定要把婚姻看作神圣,她們也愛做浪漫的夢,只是少了對風險的承擔意識,不愿意一個人在世界上勞碌奔波;對于生活,她們總是能調理得完美精致,在忙碌中輕悠著,即使勤勉孜孜。也會有條不紊,最能夠消受甜蜜和幸福。她們小鳥依人的嬌羞,讓人想起的是歌舞升平,是安寧和諧;她們弱柳扶風的孱弱,讓你的心變得安靜,溫馨;她們典雅華貴的氣質,更讓男人感到熨貼自若,爽心悅目。在淡泊中體現柔情,在矜持中顯示神秘,那份溫和的撫愛,足以消磨萬丈豪情,讓你在溫柔中沉沉睡去。
江南女子,生得美麗又生于美麗,她們心不想齊天,命不愿如紙,只想該耕的就耕,該織的就織,只愿在方方塊塊的江南,在水一方的江南,煙雨迷朦的江南,楊柳依依的江南,杏花梨花桃花櫻花的江南,紫燕剪春雨絲竹弄管弦的江南,為人賢妻,做人良母。
江南水滑,才養得出如此多情,如此才情的女子。想象春晨或秋晚,那江南的女子,就坐在二樓臨巷的小窗旁,手拈一片花葉,淺笑低眉。如煙的長發,就那樣盤在頭頂,或著也用一枝象牙釵,任垂下的頭發拂過面龐,如同初春的楊柳,劃過水面,惹起情意萬千。她捏一個蘭花指,唱一段江南小調。或改一首小詞,垂一會相思淚。間或迷離的眼神,是在想那個美麗的少年么?不然為什么膩如凝脂一般的面,會悠然飄起一片紅云呢?
也許南唐李璟的《浣溪沙》更能體現江南女子哀愁的神韻:
手卷珍珠上玉鉤,依前春恨鎖重樓。風里落花誰是主?思悠悠。
青鳥不傳云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回首綠波三楚暮,接天流。
或者用徐志摩“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句來形容江南女子,最是貼切不過。
江南女子,她們離天堂和地獄同樣很遠!
※本文作者:唱歌的大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