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位派我去北京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臨走的前一天晚上,老公把我的行李箱塞得滿滿的,還一再叮囑我要按時吃飯、休息。
我望著他忙碌的身影,心里一陣嘆息。
遠離地面,我躲在三萬英尺的高空,開始想起從前的事。
我愛的那個男子,叫明,是我的大學同學。
大學里的愛情,那么濃烈而且美麗,看一場電影,牽手到海枯了石爛了,心有驚動歡欣不已。
他說,如果有一天我們窮得只剩下一碗面了,我會讓你吃面,我喝湯。我靠在他懷里,幸福得一塌糊涂。
畢業之后,我回家鄉一所高校教書,他去了深圳一家電子公司從底層做起。
分開的那天,他送了我一枚銀戒指,說,將來我一定會去找你的,即使是世界的盡頭。那一刻,他的目光澄澈如蓮。
戒指,戒之!我身旁不乏追求者,但我一直心無旁騖,我的心太小,只容得下明一個人而已。
后來他的繁忙,使我們的愛情漸漸荒了下來。
我生日那天,撥他的電話,那邊是個細細的女聲:
他啊……他在洗澡……
然后她發出碎玻璃一樣的笑聲,我的心緊緊縮在了一起。
整個晚上,我都把手機開著,他沒有打電話過來。我獨自對著一個蛋糕安靜的笑,笑得眼淚不住的往下掉。
后來我知道了,那是他老板的千金,叫華蕊,從她的名字足已知道她是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女子。
寒假的時候,我去深圳看明。他住的那三十多平米的單身公寓,因我的到來,抑越發顯得擁擠。
他很客氣的接待了我,白天我一個人出去閑逛,晚上他回來吃飯,我睡床他睡沙發,我們甚至連手都沒有牽一下,長長的水晶燈拉出兩個寂寞的影子。
那天晚上,華蕊來家里做客,當她把腳上的新款chanel故意在地上踩得啪啪響的時候,我感到了她不可一世的驕傲。
吃過飯后,華蕊堅持要明陪他去買蘭蔻的睫毛膏,明用眼神征求我的意見,我故作大方的說,你去吧。明回來的時候,帶給我一整套蘭蔻的化妝品。我什么也沒說,收拾好行李,還能說什么?
第二天,我離開了深圳。
一開始我只相信,偉大的是愛情,到最后,我無力的看清,強悍的是命運。
一個月之后,明打電話告訴我,有一個很好的機會升他當北京片區總經理,但是有個條件……
我笑,掛斷了電話。
離亂尚未發生,紅顏也不曾早逝,無關國仇家恨,盛世之愛原來終究敵不過輾轉塵世時生命中無法承受之重。
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吻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在個酒醉的夜晚,我找到彬說,我們結婚吧,我知道你一直喜歡我。
他的臉上劃過一道幸福的光芒,慌亂而局促。我的心里無限悲愴,我們每個人都是另一個人的傻子。我和彬在教堂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當戒指緩緩套上我手指的時候,我哭了。這個男人,我將與他一起慢慢變老,我知道,我們心里愛著的人,總是走得迅疾,因此能夠與之相守的,總是一些其他的不相干的人。而我已經算是僥幸,彬善待于我,他是一個好男人。
明來參加我的婚禮,趁我一個人在的空當,他擠到我面前,用潤濕的眼睛盯著我,一字一句說,我已經和華蕊分手了。
他難過的仰起頭,一副洞穿無限世事天涼好個秋的表情,我悲愴的眼淚蹁躚如蝶。
彬走過來,笑,你們在聊什么。明說,恭喜你有好福氣。彬滿足地摟緊我,我感到站在面前的明,眼睛很疼痛,那是我最后一次見他。
只是今天,我看著手中的銀戒指,心跳得厲害,彬從來不知道,我的化裝盒里一直躺著這枚戒指。
兩天前,我已經打電話告訴明我要來出差。
遠遠的就看見他站在大廳門口,穿米黃的休閑西裝,比以前胖了,但更有味道。
這種味道并非未經世事的純白,而是在經歷過太多滄桑之后的波瀾不驚。
他帶我去吃豆面糕和糖果卷,吃得那些甜甜的小東西,吃得滿嘴都是,心里也甜甜的。他牽著我的手去逛頤和園,我們的行為與熱戀中的少男少女無異。
※本文作者:逆發結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