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杜甫草堂與望江樓
一、杜甫草堂
是一種相約的召喚,是一份心靈的渴盼,走近花木幽邃的浣花溪,走進翠色濃厚的草堂,走進曲徑通幽的盛唐里,致以最深厚的虔誠。
忘了來路,忘記了歸途。
微雨敲打著輕翹的小傘,染一身綠意微寒。那泉,那石,那亭,那橋,那鳥,那肥綠,那艷紅,一切都浸侵在雨霧里,明明暗暗,深深淺淺,眼波里外都入了詩,都入了畫,于是心靈陶醉了,思維在漫漫花開閑庭中彌漫。
低矮茅屋里,一幾一凳一床,一甕一灶一缽,極見簡單,低矮茅屋外,幾樹芭蕉正濃,幾叢青竹蒼勁,安史之亂時的杜甫,流離到成都,得友人襄助,筑茅屋而居,食不裹腹,前路茫茫,卻在心念“安得大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吾廬獨破凍死亦足”。何等的慈悲與仁愛!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吟一段詩篇,吟無數孤寂與無奈,納吐多少悲憤與控訴?杜甫是詩人,終身忠誠于良心的驅使,詩即歷史,歷史是沉重無比的詩,從杜甫起,終結在杜甫這里。
春藤纏繞著籬笆,薔薇花正開,柴門竹扉被恢復成當年的舊模樣。
窗外西嶺千年不化的積雪,門前江畔停泊著的東吳的船只,早已是塵封年代里的塵埃,合訂卷冊里的幾個符號,無足輕重,無足輕重。杜甫草堂里的唐朝,在千年的古跡里,任人憑吊,任人緬懷。
杜甫不老,草堂長存。
二、望江樓
古井冷斜陽,問幾樹琵琶,何處是校書門巷?
大江橫曲檻,占一樓煙雨,要平分工部草堂.
浣花溪一路走下去,一直走進錦江里,杜甫住江頭,薛濤住江尾,杜甫垂垂老矣,薛濤還未及笈,錦江卻把一個奇崛才女推上了浪頭上。少年的薛濤精曉音律,美麗聰慧,極有才情,14歲詩已出名。與當時著名詩人白居易、張籍、王建等都有唱和。
薛濤是才女,更是一個聰明心慧的女子,采來木芙蓉皮,加入芙蓉花汁,焙制涼曬,獨創制成精美小紙箋,紙箋光潔,顏色深紅,把青春年華,把滿腹才情,賦與這深紅紙箋。這是多么可愛的女子啊!
薛濤遇上元稹,半是修道半是災禍,想他們也會有悱惻的纏綿,想他們也會有天長地久的誓言。最終以元稹的離開成都不和薛濤聯絡而結束,而薛濤固守了尊嚴也沒有再尋元稹。可能在元稹眼里,薛濤不過是他無數歡場上一個過客,對薛濤而言,愛即傷害,聰明如薛濤知道,一張薄薄的桃色箋,怎能挽留得住那些醉心于仕途的薄情?
“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自古才女多薄命,錦江畔,薛濤在平靜中度過晚年,終生沒有嫁人。
只有錦江還在奔流,追憶著那遠去的故事。望江樓上望錦江,江水滔滔是奴情,江水逝去是郎意。亦可嘆息,亦可憐惜。
杜甫之與薛濤都一樣是詩人,卻有著不同的天地。對男人來說,人生里需要的是欣賞,上司的欣賞,天子的欣賞,如韓信之被蕭何欣賞,如諸葛亮之被劉備欣賞,得,可以施展抱負匡定天下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失,落魄江湖窮老鄉里湮于荒草默默無聞。對女人來說,國家社稷,邊塞烽火都無關重要,她只有一個私心,私心里有一個愿望,她要一個人懂她,如卓文君之與司馬相如,李清照之與趙明誠。杜甫把一輩子的抱負寄托于天子的欣賞,而戰爭災禍,時代的變化把杜甫拋在谷底若一粒灰塵,到死沒有等來皇帝的垂青,抱負也隨了風;可能薛濤太出眾了,凡夫俗子難匹配她,所以薛濤沒有等來那個懂她的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都是悲劇。
※本文作者:青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