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做了母親之后，好像便從失去母親的悲憫中走了出來。溫馨的家的感覺，其樂融融的家的氛圍，讓我一下子竟忘了自己是個失去母親的人，連夢里，母親的身影也常被快樂和幸福擠走在了一旁。
    真的，有時自己也暗問自己，怎么能這樣的疏忽與不仁？也許真的應驗那句：所有的悲痛與傷感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淡消失，僅剩下心底的一點殘缺和遺憾。
    
    然而這點殘缺與遺憾在每年的清明時節，總會被傷感的風吹起，總會隨憂傷的雨跌落。原本心中累積的快樂與無憂，此時都會膽怯地紛紛退卻一旁，只有剩下隱隱的作痛和木木的恍惚。
    自從前天接到姐姐的電話，說這個星期天一起回家給母親上墳開始，我的心一直是沉悶的，一聲聲的幽怨嘆息總是想將心中的痛楚釋放，然而呼出的是痛，吸進的依然是痛，我知道，這錐心的痛將要相隨我一段時間。
    與姐姐相挨坐在車里，彼此無語，通過姐姐的神情，我知道姐姐與我一樣，早已沉湎在那與記憶里的母親手手相牽的畫面里。想想真的不敢相信，母親都離開我們十一年了，時間的流逝，卻一點都沒能改變母親在我們心目中的樣子：溫和的笑容、慈愛的目光、硬朗的身影、體貼的叮嚀……一切仿佛如昨。
    
    近一個小時的路途顛簸，終于來到爸爸那里。爸爸也早已準備好了上墳的物品，于是我們便拿好東饕宦廢蚰蓋椎姆剴闋呷ァ?
    “清明時節雨紛飛，路上行人欲斷魂”，每到清明給母親上墳的時候，我的心里總會落寞的默念這傷感的詩句，悲憫的詩行里氤氳著辛酸和傷感；如哽的字句里暗藏著心痛和哀愁。真的，別有一番痛楚滋味在心頭。
    雖然今天的上墳之路沒有凄厲的春雨相伴，沒有陰沉的天空籠罩，但悲傷的心空早已是灰色一片、淚雨淅瀝。原來上墳的日子也是淚水浸透心靈的日子。
    來到母親的墳前，看著被郁郁的油菜包圍著的孤苦墳塋，我知道這里是母親另一世界的家，她拋棄了我們，自己卻一個人住這里，我知道她一定很孤單很冷清，而我唯一能給她的只有淚水……
    紙錢在眼前熊熊燃燒著，氤氳的煙塵隨風飛揚，透過彌漫的煙塵、跳躍的火苗，仿佛能看到母親那欣慰的笑容。我的內心告訴自己，母親也一定能感覺到，她女兒來看她了。一定會的，因為耳邊好似又聽到了母親的細語叮嚀，像是在為我們保佑，像是在為我們祈禱。
    當一堆紙錢燃之將盡，僅剩下星星點點的火星時，我那無助無依的內心，早已揉進了母親的保佑與祈禱。抬頭望著絢爛的天空，頓覺一陣溫暖的眩暈。
    深深磕了三個響頭，在爸爸的催促下，默默地轉身離去，走幾步回頭望去，除了墳塋四周裊繞的煙塵和天空偶聞的幾聲鳥鳴外，一切又恢復了寂然。
    母親，我們走了，您就好好安息吧，請您放心，我們會好好善待自己、我們會好好把握住幸福、我們會好好珍愛生命、我們會好好的，好好的……
    
    我知道，過段時間心底的這點殘缺和遺憾，又會再次被充實而瑣碎的生活所掩埋，但這樣的結果，不正是母親所期盼的嗎？

※本文作者：芭蕉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