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十五 列傳第七十三
劉子翊,彭城叢亭里人也。父遍,齊徐州司馬。子翊少好學,頗解屬文。性剛謇,有吏干。開皇中,為秦州司法參軍。因入考,楊素奏為侍御史。時永寧縣令李公孝,四歲喪母,九歲外繼。其后,父更別娶后妻,至是而亡。河間劉炫以為無撫育之恩,議不解任。子翊駁之曰:
《傳》云:"繼母,同母也。"當以配父之尊,居母之位,齊杖之制,皆如親母。又"為人后者為其父母期",服者,自以本生,非殊親之與繼也。父雖自處傍尊之地,于子之情,猶須隆其本重。是以令云:"為人后者,其父母,并解官申其心喪。父卒母嫁,為父后者雖不服,亦申心喪;其繼母嫁,不解官。"此專據嫁者生文耳。將知繼母在父之室,則制同親母。若謂非有撫育之恩,同之行路,何服之有乎?服既有之,心喪焉可獨異?三省令旨,其義甚明。今言令許不解,何其甚謬?且后人者為其父母期,未有變隔以親繼,親既等,故心喪不得有殊。《服問》云:"母出,則為繼母之黨服。"豈不以出母族絕,推而遠之;繼母配父,引而親之乎?子思曰:"為伋也妻,是為白也母;不為伋也妻,是不為白也母。"定知服以名重,情以父親。所以圣人敦之以孝慈,弘之以名義。是使子以名服,同之親母;繼母以義報,等之己生。
如謂繼母之來,在子出之后,制有淺深者。考之經傳,未見其文。譬出后之人,所后者初亡,后之者至,此后可以無撫育之恩而不服重乎?昔長沙人王毖,漢末為上計詣京師。既而吳、魏隔絕,毖在內國,更娶,生子昌。毖死后,為東平相,始知吳之母亡。便情系居重,不攝職事。于時議者,不以為非。然則繼之與前,于情無別。若要以撫育始生服制,王昌復何足云乎?又晉鎮南將軍羊祜無子,取弟子伊為子。祜薨,伊不服重。祜妻表聞,伊辭曰:"伯生存養己,伊不敢違。然無父命,故還本生。"尚書彭權議:"子之出養,必由父命,無命而出,是為叛子。"于是下詔從之。然則心服之制,不得緣恩而生也。
論云:"禮者稱情而立文,杖義而設教。"還以此義,諭彼之情。稱情者如母之情,杖義者為子之義。分定然后能尊父順名,崇禮篤敬。茍以姆養之恩,始成母子。則恩由彼至,服自己來。則慈母如母,何待父令?又云:"繼母、慈母,本實路人,臨己養己,同之骨血。"基如斯言,子不由父,縱有恩育,得如母乎?其慈繼雖在三年之下,而居齊期之上。禮有倫例,服以稱情。繼母本以名服,豈藉恩之厚薄也。至于兄弟之子猶子也,私昵之心實殊,禮服之制無二。彼言"以"輕"如"重,因以不同;此謂如重之辭,即同重法。若使輕重不等,何得為"如"?律云"準枉法"者,但準其罪,"以枉法論"者,即同真法。律以弊刑,禮以設教。"準"者準擬之名,"以"者即真之稱。"如"、"以"二字,義用不殊,禮、律兩文,所防是一。將此明彼,足見其義。取譬伐柯,何遠之有。
論云:"取子為后者,將以供承祧廟,奉養己身。不得使宗子歸其故宅,以子道事本父之后妻也。"然本父后妻,因父而得母稱。若如來旨,本父亦可無心喪乎?何直父之后妻也。
論又云:"《禮》言舊君,其尊豈后君乎?已去其位,非復純臣,須言'舊'以殊之。別有所重,非復純孝,故言'其'已見之,目以'其父'之文,是名異也。"此又非通論。何以言之?"其舊"訓殊,所用亦別。"舊"者易新之稱,"其"者因彼之辭,安得以相類哉?至如《禮》云:"其父析薪,其子不克負荷。"《傳》云:"衛雖小,其君在焉。"若其父而有異,其君復有異乎?斯不然矣。
今炫敢違禮乖令,侮圣干法,使出后之子,無情于本生,名義之分,有虧于風俗,徇飾非于明世,強媒蘗于《禮經》,雖欲揚己露才,不覺言之傷理。
事奏,竟從子翊之議。
歷新豐令、大理正,并有能名。擢授書侍御史。每朝廷疑議,子翊為之辯析,多出眾人意表。從幸江東。屬天下大亂,帝猶不悟。子翊因侍切諫,由是忤旨,令子翊為丹陽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