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九上王莽傳第六十九上
莽既說眾庶,又欲專斷,知太后厭政,乃風公卿奏言:“往者,吏以功次遷至二千石,及州部所舉茂材異等吏,率多不稱,宜皆見安漢公。又太后不宜親省小事。”令太后下詔曰:“皇帝幼年,朕且統政,比加元服。今眾事煩碎,朕春秋高,精氣不堪,殆非所以安躬體而育養皇帝者也。故選忠賢,立四輔,群下勸職,永以康寧。孔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而不與焉!’自今以來,惟封爵乃以聞。他事,安漢公、四輔平決。州牧、二千石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輒引入至近署對安漢公,考故官,問新職,以知其稱否。”于是莽人人延問,致密恩意,厚加贈送,其不合指,顯奏免之,權與人主侔矣。
莽欲以虛名說太后,白言:“新承前孝哀丁、傅奢侈之后,百姓未贍者多,太后宜且衣繒練,頗損膳,以視天下。”莽因上書,愿出錢百萬,獻田三十頃,付大司農助給貧民。于是公卿皆慕效焉。莽師群臣奏言:“陛下春秋尊,久衣重練,減御膳,誠非所以輔精氣,育皇帝,安宗廟也。臣莽數叩頭省戶下,白爭未見許。今幸賴陛下德澤,間者風雨時,甘露降,神芝生,蓂莢、朱草、嘉禾、休征同時并至。臣莽等不勝大愿,愿陛下愛精休神,闊略思慮,遵帝王之常服,復太官之法膳,使臣子各得盡歡心,備共養。惟哀省察!”莽又令太后下詔曰:“蓋聞母后之義,思不出乎門閾。國不蒙佑,皇帝年在襁褓,未任親政,戰戰兢兢,懼于宗廟之不安。國家之大綱,微朕孰當統之?是以孔子見南子,周公居攝,蓋權時也。勤身極思,憂勞未綏,故國奢則視之以儉,矯枉者過其正,而朕不身帥,將謂天下何!夙夜夢想,五谷豐熟,百姓家給,比皇帝加元服,委政而授焉。今誠未皇于輕靡而備味,庶幾與百僚有成,其勖之哉!”每有水旱,莽輒素食,左右以白。太后遣使者詔莽曰:“聞公菜食,憂民深矣。今秋幸熟,公勤于職,以時食肉,愛身為國。”
莽念中國已平,唯四夷未有異,乃遣使者赍黃金、幣、帛,重賂匈奴單于,使上書言:“聞中國譏二名,故名囊知牙斯今更名知,慕從圣制。”又遣王昭君女須卜居次入待。所以誑耀媚事太后,下至旁側長御,方故萬端。
莽既尊重,欲以女配帝為皇后,以固其權,奏言:“皇帝即位三年,長秋宮未建,液廷媵未充。乃者,國家之難,本從亡嗣,配取不正。請考論《五經》,定取禮,正十二女之義,以廣繼嗣。博采二王后及周公、孔子世列侯在長安者適子女。”事下有司,上眾女名,王氏女多在選中者。莽恐其與已女爭,即上言:“身亡德,子材下,不宜與眾女并采。”太后以為至誠,乃下詔曰:“王氏女,朕之外家,其勿采。”庶民、諸生、郎吏以上守闕上書者日千余人,公卿大夫或詣廷中,或伏省戶下,咸言:“明詔圣德巍巍如彼,安漢公盛勛堂堂若此,今當立后,獨奈何廢公女?天下安所歸命!愿得公女為天下母。”莽遣長安以下分部曉止公卿及諸生,而上書者愈甚。太后不得已,聽公卿采莽女。莽復自白:“宜博選眾女。”公卿爭曰:“不宜采諸女以貳正統。”莽白:“愿見女。”太后遣長樂少府、宗正、尚書令納采見女,還奏言:“公女漸漬德化,有窈窕之容,宜承天序,奉祭祀。”有詔遣大司徒、大司空策告宗廟,雜加卜筮,皆曰:“兆遇金水王相,封遇父母得位,所謂‘康強’之占,‘逢吉’之符也。”信鄉侯佟上言:“《春秋》,天子將娶于紀,則褒紀子稱侯,安漢公國未稱古制。事下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封后父百里,尊而不臣,以重宗廟,孝之至也。佟言應禮,可許。請以新野田二萬五千六百頃益封莽,滿百里。”莽謝曰:“臣莽子女誠不足以配至尊,復聽眾議,益封臣莽。伏自惟念,得托肺腑,獲爵士,如使子女誠能奉稱圣德,臣莽國邑足以共朝貢,不須復加益地之寵。愿歸所益。”太后許之。有司奏:“故事,聘皇后黃金二萬斤,為錢二萬萬。”莽深辭讓,受四千萬,而以其三千三百萬予十一媵家。群臣復言:“今皇后受騁,逾群妾亡幾。”有詔,復益二千三百萬,合為三千萬。莽復以其千萬分予九族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