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九 列傳第四十七
古以朝廷欲舉兵伐宋,上疏諫曰:“昔大定初,宋人犯宿州,已而屢敗,世宗料其不敢遽乞和,乃敕元帥府遣人議之,自是太平幾三十年。泰和中,韓侂胄妄開邊釁,章宗遣駙馬仆撒揆討之。揆慮兵興費重不能久支,陰遣侂胄族人赍乃祖琦畫像及家牒,偽為歸附,以見丘崇,因之繼好,振旅而還。夫以世宗、章宗之隆,府庫充實,天下富庶,猶先俯屈以即成功,告之祖廟,書之史冊,為萬世美談,今其可不務乎?今大兵少息,若復南邊無事,則太平不遠矣。或謂專用威武可使宋人屈服,此殆虛言,不究實用。借令時獲小捷,亦不足多賀。彼見吾勢大,必堅守不出,我軍倉猝無得,須還以就糧,彼復乘而襲之,使我欲戰不得、欲退不能,則休兵之期殆未見也。況彼有江南蓄積之余,我止河南一路征斂之弊,可為寒心。愿陛下隱忍包容,速行此策,果通知,則大兵聞之,亦將斂跡,以吾無掣肘故也。河南既得息肩,然后經略朔方,則陛下享中興之福,天下賴涵養之慶矣。惟陛下略近功、慮后患,不勝幸甚。”上是其言,即命古草議和牒文。既成,以示宰臣,宰臣言其有哀祈之意,自示微弱,遂不用。
監察御史粘割梭失劾榷貨司同提舉毛端卿貪污不法,古以詞理繁雜,輒為刪定,頗有脫漏,梭失以聞,削官一階,解職,特免殿年。三年正月,尚書省奏諫官闕員,因以古為請,上曰:“朕昨暮方思古,而卿等及之,正合朕意,其趨召之。”復拜左補闕。八月,削官四階,解職。初,朝廷遣近侍局直長溫敦百家奴暨刑部侍郎奧屯胡撒合徙吉州之民于丹以避兵鋒,州民重遷,遮道控訴,百家奴諭以天子恐傷百姓之意,且令召晉安兵將護老幼以行。眾意兵至則必見強也,乃噪入州署,索百家奴殺之。胡撒合畏禍,矯徇眾情,與之會飲歌樂盡日,眾肩舁導擁,歡呼拜謝而去。既還,詔古與監察御史紇石烈鐵論鞫之,諭旨曰:“百家奴之死,皆胡撒合所賣也,其閱實以聞。”奧屯胡撒合既下獄,上怒甚,亟欲得其情以正典刑,而古等頗寬縱之。胡撒合自縊死,有司以故出論罪,遂有是罰。
哀宗初即位,召為補闕,俄遷左司諫,言事稍不及昔時。未幾,致仕,居伊陽,郡守為起伊川亭。古性嗜酒,老而未衰,每乘舟出村落間,留飲或十數日不歸,及溯流而上,老稚爭為挽舟,數十里不絕,其為時人愛慕如此。正大七年卒,年七十四。古平生好為詩及書,然不為士大夫所重,時論但稱其直云。
天興間,有右司諫陳岢者,遇事輒言無少隱,上嘗面獎。及汴京被兵,屢上封事言得失,請戰一書尤為剴切,其略云:“今日之事,皆出陛下不斷,將相怯懦,若因循不決,一旦無如之何,恐君臣相對涕泣而已。”可謂切中時病,而時相赤盞合喜等沮之,策為不行,識者惜焉。岢字和之,滄州人,大安元年進士。
贊曰:宣宗即位,孜孜焉以繼述世宗為志,而其所為一切反之。大定講和,南北稱治,貞祐用兵,生民涂炭。石琚為相,君臣之間務行寬厚。高琪秉政,惡儒喜吏,上下苛察。完顏素蘭首攻琪惡,謂琪必亂紀綱。陳規力言刀筆吏殘虐,恐壞風俗。許古請與宋和,辭極忠愛。三人所言皆切中時病,有古諍臣之風焉。宣宗知其為直,而不用其言,如是而欲比隆世宗,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