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八 志第二十九
三月,翰林侍講學士趙秉文言:“比者寶券滯塞,蓋朝廷將議更張,已而妄傳不用,因之抑遏,漸至廢絕,此乃權歸小民也。自遷汴以來,廢回易務,臣愚謂當復置,令職官通市道者掌之,給銀鈔粟麥縑帛之類,權其低昂而出納之。仍自選良監當官營為之,若半年無過,及券法通流,則聽所指任便差遣。”詔議行之。
四月,河東行省胥鼎言:“交鈔貴乎流通,今諸路所造不充所出,不以術收之,不無缺誤。宜量民力征斂,以裨軍用。河中宣撫司亦以寶券多出,民不之貴,乞驗民貧富征之。雖為陜西,若一體征收,則彼中所有日湊于河東,與不斂何異?又河北寶券以不許行于河南,由是愈滯。”宰臣謂:“昨以河北寶券,商旅赍販繼踵南渡,遂致物價翔踴,乃權宜限以路分。今鼎既以本路用度繁殷,欲征軍須錢,宜從所請。若陜西可征與否,詔令行省議定而后行。”五月,上以河北州府官錢散失,多在民間,命尚書省經畫之。
八月,平章高琪奏:“軍興以來,用度不貲,惟賴寶券,然所入不敷所出,是以浸輕,今千錢之券僅直數錢,隨造隨盡,工物日增,不有以救之,弊將滋甚。宜更造新券,與舊券權為子母而兼行之,庶工物俱省,而用不乏。”濮王守純以下皆憚改,奏曰:“自古軍旅之費皆取于民,向朝廷以小鈔殊輕,權更寶券,而復禁用錢。小民淺慮,謂楮幣易壞,不若錢可久,于是得錢則珍藏,而券則亟用之,惟恐破裂而至于廢也。今朝廷知支而不知收,所以錢日貴而券日輕。然則券之輕非民輕之,國家致之然也。不若量其所支復斂于民,出入循環,則彼知為必用之物,而知愛重矣。今徒患輕而即欲更造,不惟信令不行,且恐新券之輕復同舊券也。”既而,隴州防御使完顏宇及陜西行省令史惠吉繼言券法之弊。宇請姑罷印造,以見在者流通之,若滯塞則驗丁口之多寡、物力之高下而征之。吉言:“券者所以救弊一時,非可通流與見錢比,必欲通之,不過多斂少支爾。然斂多則傷民,支少則用不足,二者皆不可。為今日計,莫若更造,以‘貞祐通寶’為名,自百至三千等之為十,聽各路轉運司印造,仍不得過五千貫,與舊券參用,庶乎可也。”詔集百官議。戶部侍郎奧屯阿虎、禮部侍郎楊云翼、郎中蘭芝、刑部侍郎馮鶚皆主更造。戶部侍郎高夔、員外郎張師魯、兵部侍郎徒單歐里白皆請征斂。惟戶部尚書蕭貢謂止當如舊,而工部尚書李元輔謂二者可并行。太子少保張行信亦言不宜更造,但嚴立不行之罪,足矣。侍御史趙伯成曰:“更造之法,陰奪民利,其弊甚于征。征之為法,特征于農民則不可,若征于市肆商賈之家,是亦敦本抑末之一端。”刑部主事王壽寧曰:“不然,今之重錢輕券者皆農爾,其斂必先于民而后可。”轉運使王擴曰:“凡論事當究其本,今歲支軍士家口糧四萬余石,如使斯人地著,少寬民力,然后征之,則行之不難。”榷貨司楊貞亦欲節無名之費,罷閑冗之官。或有請鑄大錢以當百,別造小鈔以省費。或謂縣官當擇人者。獨吏部尚書溫迪罕思敬上書言:“國家立法,莫不備具,但有司不克奉之而已。誠使臣得便宜從事,凡外路四品以下官皆許杖決,三品以上奏聞,仍付監察二人弛驛往來,法不必變,民不必征,一號令之,可使上下無不奉法。如其不然,請就重刑。”上以示宰臣曰:“彼自許如此,試委之可乎?”宰臣未有以處,而監察御史陳規,完顏素蘭交諍,以為:“事有難行,圣哲猶病之,思敬何為者,徒害人爾。”上以眾議紛紛,月余不決,厭之,乃詔如舊,紓其征斂之期焉。未幾,竟用惠吉言,造“貞祐通寶”。興定元年二月,始詔行之,凡一貫當千貫,增重偽造沮阻罪及捕獲之賞。
五月,以鈔法屢變,隨出而隨壞,制紙之桑皮故紙皆取于民,至是又甚艱得,遂令計價,但征寶券、通寶、名曰“桑皮故紙錢”。謂可以免民輸挽之勞,而省工物之費也。高汝礪言:“河南調發繁重,所征租稅三倍于舊,僅可供億,如此其重也。而今年五月省部以歲收通寶不充所用,乃于民間斂桑皮故紙鈔七千萬貫以補之,又太甚矣!而近又以通寶稍滯,又增兩倍。河南人戶農居三之二,今年租稅征尚未足,而復令出此,民若不糶當納之租,則賣所食之粟,舍此將何得焉?今所急而難得者芻糧也,出于民而有限。可緩而易為者交鈔也,出于國而可變。以國家之所自行者而強求之民,將若之何?向者大鈔滯則更為小鈔,小鈔弊則改為寶券,寶券不行則易為通寶,變制在我,尚何煩民哉!民既悉力以奉軍而不足,又計口、計稅、計物、計生殖之業而加征,若是其剝,彼不能給,則有亡而已矣!民逃田穢,兵食不給,是軍儲鈔法兩廢矣。臣非于鈔法不加意,非故與省部相違也。但以鈔滯物貴之害輕,民去軍饑之害重爾。”時不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