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十七 李斯列傳第二十七
書奏,二世悅。於是行督責(zé)益嚴(yán),稅民深者為明吏。二世曰:“若此則可謂能督責(zé)矣!毙陶呦喟腱兜溃廊巳粘煞e於市。殺人眾者為忠臣。二世曰:“若此則可謂能督責(zé)矣!
初,趙高為郎中令,所殺及報(bào)私怨眾多,恐大臣入朝奏事毀惡之,乃說二世曰:“天子所以貴者,但以聞聲,群臣莫得見其面,故號曰‘朕’。且陛下富於春秋,未必盡通諸事,【集解】:徐廣曰:“通,或宜作‘照’!苯褡,譴舉有不當(dāng)者,則見短於大臣,非所以示神明於天下也。且陛下深拱禁中,與臣及侍中習(xí)法者待事,事來有以揆之!炯狻浚盒鞆V曰:“揆,一作‘撥’也!比绱藙t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稱圣主矣!倍烙闷溆(jì),乃不坐朝廷見大臣,居禁中。趙高常侍中用事,事皆決於趙高。
高聞李斯以為言,乃見丞相曰:“關(guān)東群盜多,今上急益發(fā)繇治阿房宮,索隱房音旁,一如字。聚狗馬無用之物。臣欲諫,為位賤。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諫?”李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今時上不坐朝廷,上居深宮,吾有所言者,不可傳也,欲見無間。”趙高謂曰:“君誠能諫,請為君候上間語君!膘妒勤w高待二世方燕樂,婦女居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間,可奏事!必┫嘀翆m門上謁,如此者三。二世怒曰:“吾常多間日,丞相不來。吾方燕私,丞相輒來請事。丞相豈少我哉?且固我哉?”【索隱】:謂以我幼故輕我也。云“固我”者,一云以我為短少,且固陋於我也,於義為疏。趙高因曰:“如此殆矣!夫沙丘之謀,丞相與焉。今陛下已立為帝,而丞相貴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問臣,臣不敢言。丞相長男李由為三川守,楚盜陳勝等皆丞相傍縣之子,以故楚盜公行,【集解】:徐廣曰:“公,一作‘訟’,音松。”過三川,城守不肯擊。高聞其文書相往來,未得其審,故未敢以聞。且丞相居外,權(quán)重於陛下!倍酪詾槿。欲案丞相,恐其不審,乃使人案驗(yàn)三川守與盜通狀。李斯聞之。
是時二世在甘泉,方作觳抵優(yōu)俳之觀!炯狻浚簯(yīng)劭曰:“戰(zhàn)國之時,稍增講武之禮,以為戲樂,用相夸示,而秦更名曰角抵。角者,角材也。抵者,相抵觸也。”文穎曰:“案:秦名此樂為角抵,兩兩相當(dāng),角力,角伎射御,故曰角抵也!斌S案:觳抵即角抵也。李斯不得見,因上書言趙高之短曰:“臣聞之,臣疑其君,無不危國;妾疑其夫,無不危家。今有大臣於陛下擅利擅害,與陛下無異,此甚不便。昔者司城子罕相宋,身行刑罰,以威行之,期年遂劫其君。田常為簡公臣,爵列無敵於國,私家之富與公家均,布惠施德,下得百姓,上得群臣,陰取齊國,殺宰予於庭,即弒簡公於朝,遂有齊國。此天下所明知也。今高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如子罕相宋也;私家之富,若田氏之於齊也。兼行田常、子罕之逆道而劫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韓為韓安相也!舅麟[】:,亦作“起”,并音怡。韓大夫弒其君悼公者。然韓無悼公,或鄭之嗣君。案表,韓事昭侯,昭侯已下四代至王安,其說非也。陛下不圖,臣恐其為變也!倍涝唬骸昂卧眨糠蚋,故宦人也,然不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絜行脩善,自使至此,以忠得進(jìn),以信守位,朕實(shí)賢之,而君疑之,何也?且朕少失先人,無所識知,不習(xí)治民,而君又老,恐與天下絕矣。朕非屬趙君,當(dāng)誰任哉?且趙君為人精廉彊力,下知人情,上能適朕,君其勿疑。”李斯曰:“不然。夫高,故賤人也,無識於理,貪欲無厭,求利不止,列勢次主,求欲無窮,臣故曰殆。”二世已前信趙高,恐李斯殺之,乃私告趙高。高曰:“丞相所患者獨(dú)高,高已死,丞相即欲為田常所為!膘妒嵌涝唬骸捌湟岳钏箤倮芍辛睿
趙高案治李斯。李斯拘執(zhí)束縛,居囹圄中,仰天而嘆曰:“嗟乎,悲夫!不道之君,何可為計(jì)哉!昔者桀殺關(guān)龍逢,紂殺王子比干,吳王夫差殺伍子胥。此三臣者,豈不忠哉,然而不免於死,身死而所忠者非也。今吾智不及三子,而二世之無道過於桀、紂、夫差,吾以忠死,宜矣。且二世之治豈不亂哉!日者夷其兄弟而自立也,殺忠臣而貴賤人,作為阿房之宮,賦斂天下。吾非不諫也,而不吾聽也。凡古圣王,飲食有節(jié),車器有數(shù),宮室有度,出令造事,加費(fèi)而無益於民利者禁,故能長久治安。今行逆於昆弟,不顧其咎;侵殺忠臣,不思其殃;大為宮室,厚賦天下,不愛其費(fèi):三者已行,天下不聽。今反者已有天下之半矣,而心尚未寤也,而以趙高為佐,吾必見寇至咸陽,麋鹿游於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