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五十九 列傳第二百一十八
輔有重名，蜀中士大夫多勸以舉義者，而世通之言尤切至。輔不能決，遂東如江陵，請吳獵舉兵以討曦。未幾，曦敗，獵使蜀，薦士以世通為首云。
◎卓行
○劉庭式 巢谷 徐積 曾叔卿 劉永一
父子有親，夫婦有別，朋友有信，天下之所共知而共由者也，乃有卓行于斯焉。徐積于其所天，劉庭式于其室家，巢谷于其知己，皆行常人之難。行其所難而安焉，豈非卓乎？曾叔卿之不欺，劉永一之不茍取，皆以一事而人譽之終身，蓋有其所矣，其可忽諸！撰《卓行傳》。
劉庭式，字得之，齊州人，舉進士。蘇軾守密州，庭式為通判。初，庭式未第時，議娶鄉(xiāng)人之女，既約，未納幣。庭式乃及第，女以病喪明，女家躬耕貧甚，不敢復(fù)言。或勸納其幼女，庭式笑曰："吾心已許之矣，豈可負(fù)吾初心哉。"卒娶之。生數(shù)子，后死，庭式喪之逾年，不肯復(fù)娶。軾問之曰："哀生于愛，愛生于色。今君愛何從生，哀何從出乎？"庭式曰："吾知喪吾妻而已。吾若緣色而生愛，緣愛而生哀，色衰愛弛，吾哀亦忘，則凡揚袂倚市，目挑而心招者，皆可以為妻也耶？"軾深感其言。庭式后監(jiān)太平觀，老于廬山，絕粒不食，目奕奕有紫光，步上下峻坂如飛，以高壽終。
巢谷，初名谷，字元修，眉州眉山人。父中，谷傳其學(xué)，雖樸而博。舉進士京師。谷素多力，見舉武藝者心好之，遂棄其舊學(xué)，蓄弓箭，習(xí)騎射，久之業(yè)成而不中第。聞西邊多驍勇，為四方冠，去游秦鳳、涇原間。所至友其秀桀，與韓存寶尤相善，教之兵書。
熙寧中，存寶為河州將，有功，號熙河名將。會滬州蠻乞弟擾邊，諸郡不能制，命存寶出兵討之。存寶不習(xí)蠻事，邀谷至軍中問焉。及存寶得罪，將就逮，自度必死，謂谷曰："我涇原武夫，死非所惜。顧妻子不免寒餓，橐中有銀數(shù)百兩，非君莫可使遺之者。"谷許諾，即變姓名，懷銀步往授其子，人無知者。存寶死，谷逃避江、淮間，會赦乃出。
蘇軾謫黃州，與谷同鄉(xiāng)，幼而識之，因與之游。乃軾與弟轍在朝，谷浮沉里中，未嘗一來相見。紹圣初，軾、轍謫嶺海，平生親舊無復(fù)相聞?wù)撸泉毧蛔悦忌秸b言欲徒步訪兩蘇，聞?wù)呓孕ζ淇瘛?br>
元符二年，谷竟往，至梅州遺轍書曰："我萬里步行見公，不意自全，今至梅矣，不旬日必見，死無恨矣。"轍驚喜曰："此非今世人，古之人也。"既見，握手相泣，已而道平生，逾月不厭。時谷年七十三，瘦瘠多病，將復(fù)見軾于海南，轍愍而止之曰："君意則善，然循至儋數(shù)千里，當(dāng)復(fù)渡海，非老人事也。"谷曰："我自視未即死也，公無止我。"閱其橐中無數(shù)千錢，轍方困乏，亦強資遣之。舟行至新會，有蠻隸竊其橐裝以逃，獲于新州，谷從之至新，遂病死。轍聞，哭之失聲，恨不用己言而致死，又奇其不用己言而行其志也。
徐積，字仲車，楚州山陽人。孝行出于天稟。三歲父死，旦旦求之甚哀，母使讀《孝經(jīng)》，輒淚落不能止。事母至孝，朝夕冠帶定省。從胡翼之學(xué)。所居一室，寒一衲裘，啜菽飲水，翼之饋以食，弗受。
應(yīng)舉入都，不忍舍其親，徒載而西。登進士第，舉首許安國率同年生入拜，且致百金為壽，謝卻之。以父名"石"終身不用石器，行遇石則避而不踐，或問之，積曰："吾遇之則怵然傷吾心，思吾親，故不忍加足其上爾。"母亡，水漿不入口者七日，悲慟嘔血。廬墓三年，臥苫枕塊，衰绖不去體，雪夜伏墓側(cè)，哭不絕音。翰林學(xué)士呂溱過其廬適聞之，為泣下曰："使鬼神有知，亦垂涕也。"甘露歲降兆域，杏兩枝合為干。既終喪，不徹筵幾，起居饋獻如平生。
中年有聵疾，屏處窮里，而四方事無不知。客從南越來，積與論嶺表山川險易、鎮(zhèn)戍疏密，口誦手畫，若數(shù)一二。客嘆曰："不出戶而知天下，徐公是也。"自少及老，日作一詩，為文率用腹稿，口占授其子。嘗借人書策，經(jīng)宿還之，借者紿言中有金葉，積謝而不辨，賣衣償之。鄉(xiāng)人有爭訟，多就取決。州以行聞，詔賜粟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