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七十四 列傳第二百三十三
二年,以薛叔似為京湖宣諭使;鄧友龍為兩淮宣諭使;程松為四川宣撫使,吳曦副之。徐邦憲自處州召見,以弭兵為言,忤侂胄意,削二秩。于是左司諫易袚、大理少卿陳景俊、太學博士錢廷玉皆起而言恢復之計矣。詔侂胄日一朝。友龍、叔似并升宣撫使。吳曦兼陜西、河東招撫使,皇甫斌副之。時鎮江武鋒軍統制陳孝慶復泗州及虹縣,江州統制許進復新息縣,光州孫成復褒信縣。捷書聞,侂胄乃議降詔趣諸將進兵。
未幾,皇甫斌兵敗于唐州;秦世輔至城固軍潰;郭倬、李汝翼敗于宿州,敵追圍倬,倬執統制田俊邁以遺敵,乃獲免。事聞,鄧友龍罷,以岳丘崈代為宣撫使。侂胄既喪師,始覺為師旦所誤。侂胄招李壁飲酒,酒酣,語及師旦,壁微摘其過侂胄以為然。壁乃悉數其罪,贊侂胄斥去之。翌日,師旦謫韶州,斬郭倬于京口,流李汝翼、王大節、李爽于嶺南。
已而金人渡淮,攻廬、和、真、揚,取安豐、濠,又攻襄陽,至棗陽,乃以丘崈僉書樞密院事,督視江、淮軍馬。侂胄輸家財二十萬以助軍,而諭丘崈募人持書幣赴敵營,謂用兵乃蘇師旦、鄧友龍、皇甫斌所為,非朝廷意。金人答書辭甚倨,且多所要索,謂侂胄無意用兵,師旦等安得專。崈又遣書許還淮北流民及今年歲幣,金人乃有許意。
會招撫使郭倪與金人戰,敗于六合;金人攻蜀,吳曦叛,受金命稱蜀王。崈乞移書敵營伸前議,且謂金人指太師平章為首謀,宜免系銜。侂胄忿,崈坐罷。曦反狀聞,舉朝震駭。侂胄亟遺曦書,許以茅土之封,書未達而安內、楊巨源已率義士誅曦矣。侂胄連遣方信孺使北請和,以林拱辰為通謝使。金人欲責正隆以前禮賂,以侵疆為界,且索犒軍銀凡數千萬,而縛送首議用兵之臣。信孺歸,白事朝堂,不敢斥言,侂胄窮其說,乃微及之。侂胄大怒,和議遂輟。起辛棄疾為樞密都承旨。會棄疾死,乃以殿前副都指揮使趙淳為江、淮制置使,復銳意用兵。
自兵興以來,蜀口、漢、淮之民死于兵戈者,不可勝計,公私之力大屈,而侂胄意猶未已,中外憂懼。禮部侍郎史彌遠,時兼資善堂翊善,謀誅侂胄,議甚秘,皇子榮王入奏,楊皇后亦從中力請,乃得密旨。彌遠以告參知政事錢象祖、李壁。御筆云:"韓侂胄久任國柄,輕啟兵端,使南北生靈枉罹兇害,可罷平章軍國事,與在外宮觀。陳自強阿附充位,不恤國事,可罷右丞相。日下出國門。"仍令權主管殿前司公事夏震以兵三百防護。象祖欲奏審,壁謂事留恐泄,不可。翌日,侂胄入朝,震呵止于途,擁至玉津園側殛殺之。
先一日,周筠謂侂胄,事將不善,侂胄與自強謀用林行可為諫議大夫,盡擊謀侂胄者。是日,行可方請對,自強坐待漏院,語同列曰:"今日大坡上殿。"俄侂胄先驅至,象祖色變。尋報侂胄已押出,象祖乃入奏。有詔斬蘇師旦于廣東。嘉定元年,金人求函侂胄首,乃命臨安府斫侂胄棺,取其首遺之。
侂胄用事十四年,威行宮省,權震寓內。嘗鑿山為園,下瞰宗廟。出入宮闈無度。孝宗疇昔思政之所,偃然居之,老宮人見之往往垂涕。顏棫草制,言其得圣之清。易袚撰答詔,以元圣褒之。四方投書獻頌者,謂伊、霍、旦、奭不足以似其勛,有稱為"我王"者。余嚞請加九錫,趙師{睪卄}乞置平原郡王府官屬。侂胄皆當之不辭。所嬖妾張、譚、王、陳皆封郡國夫人,號"四夫人",每內宴,與妃嬪雜坐,恃勢驕倨,掖庭皆惡之;其下,受封者尤眾。至是,論四夫人罪,或杖或徒,余數十人縱遣之。有司籍其家,多乘輿服御之飾,其僣紊極矣。
始,侂胄以導達中外之言,遂見寵任。朱熹、彭龜年既以論侂胄去,貴戚吳琚語人曰:"帝初無固留侂胄意,使有一人繼言之,去之易爾。而一時臺諫及執政大臣多其黨與,故稔其惡以底大僇。開禧用兵,帝意弗善也。侂胄死,寧宗諭大臣曰:"恢復豈非美事,但不量力爾。"
侂胄娶憲圣吳皇后侄女,無子,取魯子為后,名工彡,既誅侂胄,削籍流沙門島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