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四十六 列傳第一百五
徽宗立,為兵部侍郎兼侍讀。論監司、守臣數易之弊,如江、淮發運使,十五年間至更三十二人,愿稍久其任。又言:"比更定役法,欲以寬民力,而有司生事,包切茍營贏羨。散青苗以抑兼并,拯難困,不當以散多予賞。"入侍經闈,每勸帝以治貴清凈,愿法文、景之恭儉,帝頗聽行之。加龍圖閣直學士、知成都府,不行,改杭州、福州。卒,年八十四。
江公望,字民表,睦州人。舉進士。建中靖國元年,由太常博士拜左司諫。時御史中丞趙挺之與戶部尚書王古用赦恩理逋欠,古多所蠲釋,挺之劾古傾天下之財以為私惠。公望以為天子登極大赦,將與天下更始,故一切與民,豈容古行私惠于其間,乃上疏曰:"人君所以知時政之利病、人臣之忠邪,無若諫官、御史之為可信。若飾情肆誣,快私忿以罔上聽,不可不察也。臣聞挺之與古論事每不相合,屢見于辭氣,懷不平之心,有待而發。俚語有之,'私事官仇',比小人之所不為,而挺之安為之,豈忠臣乎?"
又上疏曰:"自哲宗有紹述之意,輔政非其人,以媚于己為同,忠于君為異。一語不合時學,必目為流俗;一談不俟時事,必指為橫議。借威柄以快私隙,必以亂君臣父子之名分感動人主,使天下騷然,泰陵不得盡繼述之美。元祐人才,皆出于熙寧、元豐培養之余,遭紹圣竄逐之后,存者無幾矣。神考與元祐之臣,其先非有射鉤斬祛之隙也,先帝信仇人而黜之。陛下若立元祐為名,必有元豐、紹圣為之對,有對則爭興,爭興,則黨復立矣。陛下改元詔旨,亦稱思建皇極,蓋嘗端好惡以示人,本中和而立政,皇天后土,實聞斯言。今若欲渝之,奈皇天后土何?"
內苑稍蓄珍禽奇獸,公望力言非初政所宜。它日入對,帝曰:"已縱遣之矣,唯一白鷴畜之久,終不肯去。"先是,帝以柱杖逐鷴,鷴不去,乃刻公望姓名于杖頭,以識其諫。蔡王似府史以語言疑似成獄,公望極言論救,出知淮陽軍。未幾,召為左司員外郎,以直龍圖閣知壽州。蔡京為政,編管南安軍。遇赦還家,卒。建炎中,與陳瓘同贈右諫議大夫。
陳祐,字純益,仙井人。第進士。元符末,以吏部員外郎拜右正言。上疏徽宗曰:"有旨令臣與任伯雨論韓忠彥援引元祐臣僚事。按賈易、岑象求、豐稷、張來、黃庭堅、龔原、晁補之、劉唐老、李昭玘人才均可用,特跡近嫌疑而已。今若分別黨類,天下之人,必且妄意陛下逐去元祐之臣,復興紹圣政事。今紹圣人才比肩于朝,一切不問;元祐之人數十,輒攻擊不已,是朝廷之上,公然立黨也。"
遷右司諫。言:"林希紹圣初掌書命,草呂大防、劉摯、蘇轍、梁燾等制,皆務求合章惇之意。陛下頃用臣言褫其職,自大名移揚州,而希謝表具言皆出于先朝。大抵奸人詆毀善類,事成則攄己所憤,事敗則歸過于君。至如過失未形而訓辭先具,安得為責人之實?歷辨詆誣而上侵圣烈,安得為臣子之誼?不一二年,致位樞近,而希尚敢忿躁不平,謝章慢上不敬。此而可忍,孰可不忍!"希再降知舒州。又論章惇、蔡京、蔡卞、郝隨、鄧洵武,忤旨,通判滁州。卞乞貶伯雨等,祐在數中,編管澧州,徙歸州。復承議郎,卒。
常安民,字希古,邛州人。年十四,入太學,有俊名。熙寧以經取士,學者翕然宗王氏,安民獨不為變。春試,考第一,主司啟封,見其年少,欲下之。判監常秩不可,曰:"糊名較藝,豈容輒易?"具以白王安石。安石稱其文,命學者視以為準,由是名益盛。安石欲見之,不肯往。登六年進士舉,神宗愛其策,將使魁多士。執政謂其不熟經學,列之第十。
授應天府軍巡判官,選成都府教授。與安惇為同僚,惇深刻奸詐,嘗偕謁府帥,輒毀素所厚善者。安民退謂惇曰:"若人不厚于君乎?何詆之深也。"惇曰:"吾心實惡之,姑以為面交爾。"安民曰:"君所謂匿怨而友其人,乃李林甫也。"惇笑曰:"直道還君,富貴輸我。"安民應之曰:"處厚貴,天下事可知,我當歸山林,豈復與君校是非邪!第恐累陰德爾。"后惇貴,遂陷安民,而惇子坐法誅死,如安民言。秩滿寓京師。妻孫氏與蔡確之妻,兄弟也。確時為相,安民惡其人,絕不相聞。確夫人使招其妻,亦不往。調知長洲縣,以主信為治,人不忍欺。縣故多盜,安民籍嘗有犯者,書其衣,揭其門,約能得它盜乃除,盜為之息。追科不下吏,使民自輸,先它邑以辦。轉運使許懋、孫昌齡入境,邑民頌其政,皆稱為古良吏。元祐初,李常、孫覺、范百祿、蘇軾、鮮于侁連章論薦,擢大理、鴻臚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