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七 列傳第一百六十六
時襄、蜀俱壞,江陵孤危,兩浙震恐,復言:"清之橫啟邊釁,幾危宗祀,及其子招權納賄,貪冒無厭,盜用朝廷錢帛以易貨外國,且有實狀。"并言:"簽書樞密院事李鳴復與史寅午、彭大雅以賄交結,曲為之地。鳴復既不恤父母之邦,亦何有陛下之社稷。"帝以清之潛邸舊臣,鳴復未見大罪,未即行,范亦不入臺。帝促之,范奏:"鳴復不去則臣去,安敢入經筵?"方再奏之,鳴復抗疏自辨,言:"臺臣論臣,不知所指何事,豈以臣嘗主和議耶?幸未斥退,則安國家、利社稷,死生以之;否則無家可歸,惟有扁舟五湖耳。"范又極言其寡廉鮮恥,既而合臺劾之,太學諸生亦上書交攻之。鳴復將出關,帝又遣使召回,范復與合臺奏:"鳴復為宰執,所交惟史寅午、彭大雅,此等相與陰謀,不過賂近習、蒙上聽,以陰圖相位。臣近見自辨之章,見其交斗邊臣以啟嫌隙,妄言和戰以肆脅持,且以蜀既破蕩而欲泛舟五湖,又以安國家、利社稷自任,不知鳴復久居政府,今又有何安利之策?欺君罔上,無所不至。如臣等言是,即乞行之;所言若非,早賜罷斥。"改起居郎,范奏:"臣論鳴復,未見施行,忽拜左史之命,則是所言不當,姑示優遷。臣前者嘗奏臺諫但為仕途之捷徑,初無益朝廷之紀綱,躬言之,躬蹈之,臣之罪大矣。"即渡江而歸。授江東提點刑獄,尋改浙西提點刑獄,范力辭之,而鳴復亦出守越。
嘉熙二年,差知寧國府。明年至郡,適大旱,范即以便宜發常平粟,又勸寓公富人有積粟者發之,民賴以安。始至,倉庫多空,未幾,米余十萬斛,錢亦數萬,悉以代輸下戶糧。兩淮饑民渡江者多剽掠,其首張世顯尤勇悍,擁眾三千余人至城外。范遣人犒之,俾勿擾以俟處分,世顯乃陰有窺城之意。范以計擒斬之,給其眾使歸。
四年,還朝,首言:
旱暵薦臻,人無粒食。楮券猥輕,物價騰踴。行都之內,氣象蕭條,左浙近輔,殍死盈道。流民充斥,未聞安輯之政,剽掠成風,已開弄兵之萌,是內憂既迫矣。新興北兵,乘勝而善斗,中原群盜,假名而崛起。搗我巴蜀,據我荊襄,擾我淮堧,近又由夔、峽以瞰鼎、澧。疆場之臣,肆為欺蔽,勝則張皇而言功,敗則掩覆而不言。脫使乘上流之無備,為飲馬長江之謀,其誰與捍之?是外患既深矣。
人主上所事者天,下所恃者民。近者天文示變,妖彗吐芒,方冬而雷,既春而雪,海潮沖突于都城,赤地幾遍于畿甸,是不得乎天而天已怒矣。人死于干戈,死于饑饉,父子相棄,夫婦不相保,怨氣盈腹,謗言載路,"等死"一萌,何所不至,是不得乎民而民已怨矣。內憂外患之交至,天心人心之俱失,陛下能與二三大臣安居于天下之上乎?陛下亦嘗思所以致此否乎?
蓋自曩者權相陽進妾婦之小忠,陰竊君人之大柄,以聲色玩好內蠱陛下之心術,而廢置生殺,一切惟其意之所欲為,以致紀綱陵夷,風俗頹靡,軍政不修而邊備廢缺。凡今日之內憂外患,皆權相三十年釀成之,如養護癰疽,待時而決耳。端平號為更化,而居相位者非其人,無能改于其舊,敗壞污穢,殆有甚焉。自是圣意惶惑,莫知所倚仗,方且不以彼為仇而以為德,不以彼為罪而以為功。于是天之望于陛下者孤,而變怪見矣,人之望于陛下者觖,而怨叛形矣。
陛下敬天有圖,旨酒有箴,緝熙有記,使持此一念,振起傾頹,宜無難者。然聞之道路,謂警懼之意,祗見于外朝視政之頃;而好樂之私,多縱于內廷燕褻之際。名為任賢,而左右近習或得而潛間;政出于中書,而御筆特奏或從而中出。左道之蠱惑,私親之請托,蒙蔽陛下之聰明,轉移陛下之心術。
于是范去國四載矣,帝撫勞備至。
遷權吏部侍郎兼侍講。以久旱,復言:"陛下嗣膺寶位余二十年,災異譴告,無歲無之,至于今而益甚。陛下求所以應天者,將止于減膳徹樂、分禱群祀而已乎?抑當外此而反求諸躬乎?夫不務反躬悔過,而徒覬天怒之釋,天下寧有是理?欲望陛下一灑舊習以新天下,出宮女以遠聲色,斥近習以防蔽欺,省浮費以給國用,薄征斂以寬民力。且儲貳未立,國本尚虛,乞選宗姓之賢者育之宮中而教導之。"又言銓法之壞:"廟堂既有堂除,復時取部缺以徇人情;士大夫既陷贓濫,乃間以不經推勘而改正。凡此皆徇私忘公之害。"未幾,復上疏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