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一十六 列傳第一百七十五
時襄陽被圍危急,立信上疏"請益安陸府屯兵,凡邊戍皆不宜抽減,黃州守臣陳奕素蓄異志,朝廷宜防之。"乃移書似道,謂:"今天下之勢十去八九,而君臣宴安不以為虞。夫天之不假易也,從古以然,此誠上下交修以迓續(xù)天命之幾,重惜分陰以趨事赴工之日也。而乃酣歌深宮,嘯傲湖山,玩歲悽日,緩急倒施,卿士師師非度,百姓郁怨非上,以求當天心,俯遂民物,拱揖指揮而折沖萬里者,不亦難乎!為今日之計者,其策有三。夫內(nèi)郡何事乎多兵,宜盡出之江干,以實外御。算兵帳見兵可七十余萬人,老弱柔脆,十分汰二,為選兵五十余萬人。而沿江之守,則不過七千里,若距百里而屯,屯有守將,十屯為府,府有總督,其尤要害處,輒參倍其兵。無事則泛舟長淮,往來游徼,有事則東西齊奮,戰(zhàn)守并用。刁斗相聞,饋餉不絕,互相應援,以為聯(lián)絡之固。選宗室親王、忠良有干用大臣,立為統(tǒng)制,分東西二府,以蒞任得其人,率然之勢,此上策也。久拘聘使,無益于我,徒使敵得以為辭,請禮而歸之,許輸歲幣以緩師期,不二三年,邊遽稍休,藩垣稍固,生兵日增,可戰(zhàn)可守,此中策也。二策果不得行,則天敗我也,若銜璧輿櫬之禮,則請備以俟。"似道得書大怒,抵之地,詬曰:"瞎賊狂言敢爾。"蓋以立信目微眇云。尋中以危法廢斥之。
咸淳十年,大元兵大舉伐宋,似道督諸軍出次江上,以立信為端明殿學士、沿江置使、江淮招討使,俾就建康府庫募兵以援江上諸郡。立信受詔不辭,即日上道,以妻子讬愛將金明,執(zhí)其手曰:"我不負國家,爾亦必不負我。"遂行。與似道遇蕪湖,似道拊立信背哭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立信曰:"平章、平章,瞎賊今日更說一句不得。"似道問立信何向?曰:"今江南無一寸乾凈地,某去尋一片趙家地上死,第要死得分明爾。"既至,則建康守兵悉潰,而四面皆北軍。立信知事不可成,嘆曰:"吾生為宋臣,死為宋鬼,終為國一死,但徒死無益耳,以此負國。"率所部數(shù)千人至高郵,欲控引淮漢以為后圖。
已而聞似道師潰蕪湖,江漢守臣皆望風降遁。立信嘆曰:"吾今日猶得死于宋土也。"乃置酒召賓佐與訣,手為表起居三宮,與從子書,屬以家事。夜分起步庭中,慷慨悲歌,握拳撫案者三,以是失聲,三日扼吭而卒。以光祿大夫致仕,遺表聞,贈太傅。
大元丞相伯顏入建康,金明以其家人免,或惡立信于伯顏,以其二策及其死告,且請戮其孥,伯顏嘆息久之,曰:"宋有是人,有是言哉!使果用,我安得至此。"命求其家厚恤之,曰:"忠臣之家也。"金明以立信之喪歸葬丹陽。
立信子麟,內(nèi)書寫機宜文字,在建康不肯從眾降,崎嶇走閩以死。
初,立信之未仕也,家窶甚。會歲大侵,吳淵守鎮(zhèn)江,命為粥以食流民,使其客黃應炎主之。應炎一見立信,與語,心知其非常人,言于淵,淵大奇之,禮以上客,凡共張服御視應炎為有加,應炎甚怏怏。淵解之曰:"此君,吾地位人也,但遭時不同耳。君之識度志業(yè),皆非其倫也,盍少下之。"是年,試江東轉(zhuǎn)運司,明年登第,后其踐歷略如淵而卒死于難,人謂淵能知人云。
向士璧,字君玉,常州人。負才氣,精悍甚自好,紹定五年進士,累通判平江府,以臣僚言罷。起為淮西制置司參議官,又以監(jiān)察御史胡泓言罷。起知高郵軍,制置使丘崇又論罷。起知安慶府、知黃州,遷淮西提點刑獄兼知黃州,加直寶章閣,仍舊職,奉鴻禧祠。特授將作監(jiān)、京湖制置參議官,進直煥章閣、湖北安撫副使兼知峽州,兼歸峽施黔、南平軍、紹慶府鎮(zhèn)撫使,遷太府少卿、大理卿,進直龍圖閣。合州告急,制置使馬光祖命士璧赴援,數(shù)立奇功。帝亦語群臣曰:"士璧不待朝命,進師歸州,且捐家貲百萬以供軍費,其志足嘉。"進秘閣修撰、樞密副都承旨,仍舊職。
開慶元年,涪州危,又命士璧往援,北兵夾江為營,長數(shù)十里,阻舟師不能進至浮橋。時朝廷自揚州移賈似道以樞密使宣撫六路,進駐峽州,檄士璧以軍事付呂文德,士璧不從,以計斷橋奏捷,具言方略。未幾,文德亦以捷聞。士璧還峽州,方懷傾奪之疑,尋辟為宣撫司參議官,遷湖南安撫副使兼知潭州,兼京西、湖南北路宣撫司參議官,加右文殿修撰,尋授權兵部侍郎、湖南安撫使兼知潭州。頃之,升湖南制置副使。大元將兀良哈兵自交址北還,前鋒至城下,攻圍急,士璧極力守御,聞后隊且至,遣王輔佑率五百人往覘之,以易正大監(jiān)其軍,遇于南岳市,一戰(zhàn)有功,潭州圍遂解。事聞,賜金帶,令服系,進兵部侍郎兼轉(zhuǎn)運使,余依舊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