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二 志第十七

　　◎五行上

　　《易》以八卦定吉兇，則庖犧所以稱圣也。《書》以九疇論休咎，則大禹所以為明也。《春秋》以災(zāi)祥驗(yàn)行事，則仲尼所以垂法也。天道以星象示廢興，則甘、石所以先知也。是以祥符之兆可得而言，妖訛之占所以征驗(yàn)。夫神則陰陽不測(cè)，天則欲人遷善，均乎影響，殊致同歸。漢時(shí)有伏生、董仲舒、京房、劉向之倫，能言災(zāi)異，顧盼六經(jīng)，有足觀者。劉向曰："君道得則和氣應(yīng)，休征生。君道違則乖氣應(yīng)，咎征發(fā)。"夫天有七曜，地有五行。五事愆違則天地見異，況于日月星辰乎？況于水火金木土乎？若梁武之降號(hào)伽藍(lán)，齊文宣之盤游市里，陳則蔣山之鳥呼曰"奈何"，周則陽武之魚集空而斗，隋則鵲巢黼帳，火炎門闕，豈唯天道，亦曰人妖，則祥眚呈形，于何不至？亦有脫略政教，張羅樽糈，崇信巫史，重增愆罰。昔懷王事神而秦兵逾進(jìn)，萇弘尚鬼而諸侯不來。性者，生之靜也。欲者，心之使也。置情攸往，引類同歸。雀乳于空城之側(cè)，鷮飛于鼎耳之上。短長之制，既曰由人；黔隧崇山，同車共軫。必有神道，裁成倚伏。一則以為殃釁，一則以為休征。故曰德勝不祥而義厭不惠。是以圣王常由德義，消伏災(zāi)咎也。

　　《洪范五行傳》曰："木者東方，威儀容貌也。古者圣王垂則，天子穆穆，諸侯皇皇。登輿則有鸞和之節(jié)，降車則有佩玉之度，田狩則有三驅(qū)之制，飲食則有享獻(xiàn)之禮。無事不出境。此容貌動(dòng)作之得節(jié)，所以順木氣也。如人君違時(shí)令，失威儀，田獵馳騁，不反宮室，飲食沉湎，不顧禮制，縱欲恣睢，出入無度，多徭役以奪人時(shí)，增賦稅以奪人財(cái)，則木不曲直。"

　　齊后主武平五年，鄴城東青桐樹，有如人狀。京房《易傳》曰："王德衰，下人將起，則有木生為人狀。"是時(shí)后主怠于國政，耽荒酒色，威儀不肅，馳騁無度，大發(fā)徭役，盛修宮室，后二歲而亡。木不曲直之效也。

　　七年，宮中有樹，大數(shù)圍，夜半無故自拔。齊以木德王，無故自拔，亡國之應(yīng)也。其年，齊亡。

　　開皇八年四月，幽州人家以白楊木懸灶上，積十余年，忽生三條，皆長三尺余，甚鮮茂。仁壽二年春，盩厔人以楊木為屋梁，生三條，長二尺。京房《易傳》曰："妃后有顓，木仆反立，斷枯復(fù)生。"獨(dú)孤后專恣之應(yīng)也。

　　仁壽元年十月，蘭州楊樹上松生，高三尺，六節(jié)十二枝，《宋志》曰："松不改柯易葉，楊者危脆之木，此永久之業(yè)，將集危亡之地也。"是時(shí)帝惑讒言，幽廢冢嫡，初立晉王為皇太子。天戒若曰，皇太子不勝任，永久之業(yè)，將致危亡。帝不悟。及帝崩，太子立，是為煬帝，竟以亡國。

　　仁壽四年八月，河間柳樹無故枯落，既而花葉復(fù)生。京房《易飛候》曰："木再榮，國有大喪。"是歲，宮車晏駕。

　　《洪范五行傳》曰："金者西方，萬物既成，殺氣之始也。古之王者，興師動(dòng)眾，建立旗鼓，以誅殘賊，禁暴虐，安天下，殺伐必應(yīng)義，以順金氣。如人君樂侵陵，好攻戰(zhàn)，貪城邑之賂，以輕百姓之命，人皆不安，外內(nèi)騷動(dòng)，則金不從革。"

　　陳禎明二年五月，東冶鐵鑄，有物赤色，大如斗，自天墜熔所。隆隆有聲，鐵飛破屋而四散，燒人家。時(shí)后主與隋雖結(jié)和好，遣兵度江，掩襲城鎮(zhèn)，將士勞敝，府藏空竭。東冶者，陳人鑄兵之所。鐵飛為變者，金不從革之應(yīng)。天戒若曰，陳國小而兵弱，當(dāng)以和好為固，無鑄兵而黷武，以害百姓。后主不悟，又遣偽將陳紀(jì)、任蠻奴、蕭摩訶數(shù)寇江北，百姓不堪其役。及隋師渡江，而二將降款，卒以滅亡。

　　《洪范五行傳》曰："火者南方，陽光為明也。人君向南，蓋取象也。昔者圣帝明王，負(fù)扆攝袂，南面而聽斷天下。攬海內(nèi)之雄俊，積之于朝，以續(xù)聰明，推邪佞之偽臣，投之于野，以通壅塞，以順火氣。夫不明之君，惑于讒口，白黑雜揉，代相是非，眾邪并進(jìn)，人君疑惑。棄法律，間骨肉，殺太子，逐功臣，以孽代宗，則火失其性。"

　　梁天監(jiān)元年五月，有盜入南、北掖，燒神武門總章觀。時(shí)帝初即位，而火燒觀闕，不祥之甚也。既而太子薨，皇孫不得立。及帝暮年，惑于朱異之口，果有侯景之亂，宮室多被焚燒。天誡所以先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