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五 列傳第三十
初,濟與高智周、郝處俊、孫處約客宣城石仲覽家,仲覽衍于財,有器識,待四人甚厚。私相與言志,處俊曰:"愿宰天下。"濟及智周亦然。處約曰:"宰相或不可冀,愿為通事舍人足矣。"后濟領吏部,處約始以瀛州書佐入調,濟遽注曰"如志",遂以處約為通事舍人。后皆至公輔云。
濟異母兄恒,上元中,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父本驍將,而恒、濟俱以學行稱,相次知政事。時虞世南子昶無才術,歷將作少匠、工部侍郎,主工作。許敬宗曰:"護兒兒作相,世南男作匠,文武豈有種邪?"
李義琰,魏州昌樂人,其先出隴西望姓。及進士第,補太原尉。李勣為都督,僚吏憚其威,義琰獨敢廷辨曲直,勣甚禮之。徙白水令,有能名,擢司刑員外郎。義琰姿體魁秀,博學,有智識。累遷中書侍郎。上元中,進同中書門下三品,兼太子右庶子。高宗欲使武后攝國政,義琰與郝處俊固爭,事得寢。章懷太子之廢,盡赦宮臣罪,庶子薛元超等皆蹈舞,義琰獨引咎涕泣,搢紳義之。帝每顧問,必鯁切不回。宅無正寢,弟義璡為市堂材送之。義琰曰:"以吾為國相,且自愧,尚營美宇,是速吾禍,豈愛我者邪?"義璡曰:"凡仕為丞尉,且崇第舍,兄位高,安可逼下哉?"答曰:"不然。事難全遂,物不兩興。既處貴仕,又廣居宇,非有令德,必受其殃。"卒不許。后其木久腐,乃棄之。
義琰改葬其先,使舅家移塋而兆其所。帝聞,怒曰:"是人不可使秉政。"義琰懼,以疾乞骸骨,遷銀青光祿大夫,聽致仕,乃歸田里。公卿以下悉祖餞通化門外,時人比漢疏廣。垂拱初,起為懷州刺史,自以失武后意,辭不拜,卒。
子巢,幼豪俊,善騎射,而不治細行。義琰嘗拘之,絕其交游。后亡走闕下,獻書陳利害。拜監察御史,與李義府同按柳奭、韓瑗獄,遷殿中。上書忤旨,貶龍編主簿。
義琰從祖弟義琛。義琛擢進士第,歷監察御史。貞觀中,文成公主貢金,遇盜于岐州,主名不立。太宗召群御史至,目義琛曰:"是人神情爽拔,可使推捕。"義琛往,數日獲賊。帝喜,為加七階。初,義琰使高麗,其王據榻召見,義琰不拜,曰:"吾,天子使,可當小國之君,奈何倨見我?"王祠屈,為加禮。及義琛再使,亦坐召之,義琛匍匐拜伏。時人由是見兄弟優劣。
累遷刑部侍郎。為雍州長史,時關輔大饑,詔貧人就食商、鄧,義琛恐流徙不還,上疏固爭。左遷黎州都督,終岐州刺史。
子綰,為柏人令,有仁政,縣為立祠。
上官儀,字游韶,陜州陜人。父弘,為隋江都宮副監,大業末,為陳棱所殺。時儀幼,左右匿免,冒為沙門服。浸工文詞,涉貫墳典。貞觀初,擢進士第,召授弘文館直學士。遷秘書郎。太宗每屬文,遣儀視藁,宴私未嘗不預。轉起居郎。高宗即位,為秘書少監,進西臺同東西臺三品,時以雍州司士參軍韋絢為殿中侍御史,或疑非遷。儀曰:"此野人語耳。御史供奉赤墀下,接武夔龍,簉羽鹓鷺,豈雍州判佐比乎?"時以為清言。儀工詩,其詞綺錯婉媚。及貴顯,人多效之,謂為"上官體"。
麟德元年,坐梁王忠事下獄死,籍其家。初,武后得志,遂牽制帝,專威福,帝不能堪;又引道士行厭勝,中人王伏勝發之。帝因大怒,將廢為庶人,召儀與議。儀曰:"皇后專恣,海內失望,宜廢之以順人心。"帝使草詔。左右奔告后,后自申訴,帝乃悔;又恐后怨恚,乃曰:"上官儀教我。"后由是深惡儀。始,忠為陳王時,儀為諮議,與王伏勝同府。至是,許敬宗構儀與忠謀大逆,后志也。自褚遂良等元老大臣相次屠履,公卿莫敢正議,獨儀納忠,禍又不旋踵,由是天下之政歸于后,而帝拱手矣。
子庭芝,歷周王府屬,亦被殺。庭芝女,中宗時為昭容,追贈儀為中書令、秦州都督、楚國公;庭芝黃門侍郎、岐州刺史、天水郡公,以禮改葬。
贊曰:高宗之不君,可與為治邪?內牽嬖陰,外劫讒言,以無忌之親,遂良之忠,皆顧命大臣,一旦誅斥,忍而不省。反天之剛,撓陽之明,卒使牝咮鳴辰,祚移后家,可不哀哉!天以女戎間唐而興,雖義士仁人抗之以死,決不可支。然瑗、濟、義琰、儀四子可謂知所守矣。噫,使長孫不逐江夏、害吳王,褚不譖死劉洎,其盛德可少訾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