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八十九 列傳第七十六
澤家甚窶貧,且年老,不復能教授,經歲大侵,家人采木實草根以療饑,晏然曾不動其意,惟以圣人之心不明,而經學失傳,若己有罪為大戚。至正六年卒,年八十七。其書存于世者十二三。門人惟新安趙汸為高第,得其《春秋》之學為多。
蕭渼,字惟斗,其先北海人。父仕秦中,遂為奉元人。渼性至孝,自為兒時,翹楚不凡。稍出為府史,上官語不合,即引退,讀書面山者三十年。制一革衣,由身半以下,及臥,輒倚其榻,玩誦不少置,于是博極群書,天文、地理、律歷、算數,靡不研究。侯均謂元有天下百年,惟蕭惟斗為識字人。學者及其門受業者甚眾。嘗出,遇一婦人,失金釵道旁,疑渼拾之,謂曰:“殊無他人,獨翁居后耳。”渼令隨至門,取家釵以償。其婦后得所遺釵,愧謝還之。鄉人有自城中暮歸者,遇寇,欲加害,詭言“我蕭先生也”,寇驚愕釋去。
世祖分藩在秦,辟渼與楊恭懿、韓擇侍秦邸,渼以疾辭,授陜西儒學提舉,不赴。省憲大臣即其家具宴為賀,使一從史先詣渼舍,渼方汲水灌園,從史至,不知其為渼也,使飲其馬,即應之不拒,及冠帶迎賓,從史見渼,有懼色,渼殊不為意。后累授集賢直學士、國子司業,改集賢侍讀學士,皆不赴。大德十一年,拜太子右諭德,扶病至京師,入覲東宮,書《酒誥》為獻,以朝廷時尚酒故也。尋以病力請去職,人問其故,則曰:“在禮,東宮東面,師傅西面,此禮今可行乎?”俄除集賢學士、國子祭酒,依前右諭德,疾作,固辭而歸。卒年七十八,賜謚貞敏。
渼制行甚高,真履實踐,其教人,必自《小學》始。為文辭,立意精深,言近而指遠,一以洙、泗為本,濂、洛、考亭為據,關輔之士,翕然宗之,稱為一代醇儒。所著有《三禮說》、《小學標題駁論》、《九州志》,及《勤齋文集》,行于世。
韓擇者,字從善,亦奉元人。天資超異,信道不惑,其教學者,雖中歲以后,亦必使自《小學》等書始。或疑為陵節勤苦,則曰:“人不知學,白首童心,且童蒙所當知,而皓首不知,可乎?”擇尤邃禮學,有質問者,口講指畫無倦容。士大夫游宦過秦中,必往見擇,莫不虛往而實歸焉。世祖嘗召之赴京,疾,不果行。其卒也,門人為服緦麻者百余人。
侯均者,字伯仁,亦奉元人。父母蚤亡,獨與繼母居,賣薪以給奉養。積學四十年,群經百氏,無不淹貫,旁通釋、老外典。每讀書,必熟誦乃已。嘗言:“人讀書不至千遍,終于己無益。”故其答諸生所問,窮索極探,如取諸篋笥。名振關中,學者宗之。用薦者起為太常博士,后以上疏忤時相意,不待報可,即歸休田里。
均貌魁梧,而氣剛正,人多嚴憚之,及其應接之際,則和易款洽。雖方言古語,世所未曉者,莫不隨問而答,世咸服其博聞。
同恕,字寬甫,其先太原人。五世祖遷秦中,遂為奉元人。祖升。父繼先,博學能文,廉希憲宣撫陜右,辟掌庫鑰。家世業儒,同居二百口,無間言。恕安靜端凝,羈丱如成人,從鄉先生學,日記數千言。年十三,以《書經》魁鄉校。至元間,朝廷始分六部,選名士為吏屬,關陜以恕貢禮曹,辭不行。仁宗踐阼,即其家拜國子司業,階儒林郎,使三召,不起。陜西行臺侍御史趙世延,請即奉元置魯齋書院,中書奏恕領教事,制可之。先后來學者殆千數。延祐設科,再主鄉試,人服其公。六年,以奉議大夫、太子左贊善召,入見東宮,賜酒慰問。繼而獻書,厲陳古誼,盡開悟涵養之道。明年春,英宗繼統,以疾歸。致和元年,拜集賢侍讀學士,以老疾辭。
恕之學,由程、朱上溯孔、孟,務貫浹事理,以利于行。教人曲為開導,使得趣向之正。性整潔,平居雖大暑,不去冠帶。母張夫人卒,事異母如事所生。父喪,哀毀致目疾,時祀齋肅詳至。嘗曰:“養生有不備,事猶可復,追遠有不誠,是誣神也,可逭罪乎!”與人交,雖外無適莫,而中有繩尺。里人借騾而死,償其直,不受,曰:“物之數也,何以償為!”家無儋石之儲,而聚書數萬卷,扁所居曰榘庵。時蕭渼居南山下,亦以道高當世,入城府,必主恕家,士論稱之曰“蕭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