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紀四 起柔兆執徐三月,盡強圉大荒落,凡一年有奇
五月,壬辰朔,以渦口為鎮淮軍。
丙申,唐永安節度使陳誨敗福州兵于南臺江,俘斬千馀級。唐主更命永安曰忠義軍。誨,德誠之父也。
戊戌,帝留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李重進等圍壽州,自渦口北歸,乙卯,至大梁。
六月,壬申,赦淮南諸州系囚,除李氏非理賦役,事有不便于民者,委長吏以聞。
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彰信節度使李繼勛營于壽州城南,唐劉仁贍伺繼勛無備,出兵擊之,殺士卒數百人,焚其攻具。
唐駕部員外郎朱元因奏事論用兵方略,唐主以為能,命將兵復江北諸州。
秋,七月,辛卯朔,以周行逢為武平節度使,制置武安、靜江等軍事。行逢既兼總湖、湘,乃矯前人之弊,留心民事,悉除馬氏橫賦,貪吏猾民為民害者皆去之,擇廉平吏為刺史、縣令。朗州民、夷雜居,劉言,王逵舊將卒多驕橫,行逢壹以法治之,無所寬假,眾怨懟且懼。有大將與其黨十馀人謀作亂,行逢知之,大會諸將,于座中擒之。數曰:"吾惡衣糲食,充實府庫,正為汝曹,何負而反!今日之會,與汝訣也!"立撾殺之,座上股栗。行逢曰:"諸君無罪,皆宜自安。"樂飲而罷。行逢多計數,善發隱伏,將卒有謀亂及叛亡者,行逢必先覺,擒殺之,所部凜然。然性猜忍,常散遣人密诇諸州事,其之邵州者,無事可復命,但言刺史劉光委多宴飲。行逢曰:"光委數聚飲,欲謀我邪!"即召還,殺之。親衛指揮使、衡州刺史張文表恐獲罪,求歸治所,行逢許之。文表歲時饋獻甚厚,及謹事左右,由是得免。行逢妻鄖國夫人鄧氏,陋而剛決,善治生,嘗諫行逢用法太嚴,人無親附者。行逢怒曰:"汝婦人何知!"鄧氏不悅,因請之村墅視田園,遂不復歸府舍。行逢屢遣人迎之,不至。一旦,自帥僮仆來輸稅,行逢就見之,曰:"吾為節度使,夫人何自苦如此!"鄧氏曰:"稅,官物也。公為節度使,不先輸稅,何以率下!且獨不記為里正代人輸稅以免楚撻時邪?"行逢欲與之歸,不可,曰:"公誅殺太過,常恐一旦有變,村墅易為逃匿耳。"行逢慚怒,其僚屬曰:"夫人言直,公宜納之。"
行逢婿唐德求補吏,行逢曰:"汝才不堪為吏,吾今私汝則可矣。汝居官無狀,吾不敢以法貸汝,則親戚之恩絕矣。"與之耕牛、農具而遣之。
行逢少時嘗坐事黥,隸辰州銅坑,或說行逢:"公面有文,恐為朝廷使者所嗤,請以藥滅之。"行逢曰:"吾聞漢有黥布,不害為英雄,吾何恥焉!"
自劉言、王逵以來,屢舉兵,將吏積功及所羈縻蠻夷,檢校官至三公者以千數。前天策府學士徐仲雅,自馬希廣之廢,杜門不仕,行逢慕之,署節度判官。仲雅曰:"行逢昔趨事我,奈何為之幕吏!"辭疾不至。行逢迫脅固召之,面授文牒,終辭不取,行逢怒,放之邵州,既而召還。會行逢生日,諸道各遣使致賀,行逢有矜色,謂仲雅曰:"自吾兼鎮三府,四鄰亦畏我乎?"仲雅曰:"侍中境內,彌天太保,遍地司空,四鄰那得不畏!"行逢復放之邵州,竟不能屈。有僧仁及,為行逢所信任,軍府事皆預之,亦加檢校司空,娶數妻,出入導從如王公。
辛亥,宣懿皇后符氏殂。
唐將朱元取舒州,刺史郭令圖棄城走。李平取蘄州。唐主以元為舒州團練使,平為蘄州刺史。元又取和州。
初,唐人以茶鹽強民而征其粟帛,謂之博征,又興營田于淮南,民甚苦之。及周師至,爭奉牛酒迎勞。而將帥不之恤,專事俘掠,視民如土芥。民皆失望,相聚山澤,立堡壁自固,操農器為兵,積紙為甲,時人謂之"白甲軍"。周兵討之,屢為所敗,先所得唐諸州,多復為唐有。唐之援兵營于紫金山,與壽春城中烽火相應。淮南節度使向訓奏請以廣陵之兵并力攻壽春,俟克城,更圖進取,詔許之。訓封府庫以授揚州主者,命揚州牙將分部按行城中,秋毫不犯,揚州民感悅,軍還,或負糗糒以送之。滁州守將亦棄城去,皆引兵趣壽春。
唐諸將請據險以邀周師,宋齊丘曰:"如此,則怨益深,不如縱之,以德于敵,則兵易解也。"乃命諸將各自守,毋得擅出擊周兵。由是壽春之圍益急。齊王景達軍于濠州,遙為壽州聲援,軍政皆出于陳覺,景達署紙尾而已。擁兵五萬,無決戰意,將吏畏覺,無敢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