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七十四 起屠維作噩,盡重光大淵獻,凡三年
李克用以康君立為昭義留后,李存孝為汾州刺史。存孝自謂擒孫揆功大,當鎮昭義,而君立得之,憤恚不食者數日,縱意刑殺,始有叛克用之志。李匡威攻蔚州,虜其刺史邢善益,赫連鐸引吐蕃、黠戛斯眾數萬攻遮虜平,殺其軍使劉胡子。克用遣其將李存信擊之,不勝;更命李嗣源為存信之副,遂破之。克用以大軍繼其后,匡威、鐸皆敗走,獲匡威之子武州刺史仁宗及鐸之婿,俘斬萬計。
李嗣源性謹重廉儉,諸將相會,各自詫勇略,嗣源獨默然,徐曰:"諸君喜以口擊賊,嗣源但以手擊賊耳。"眾慚而止。
楊行密以其將張行周為常州制置使。閏月,孫儒遣劉建鋒攻拔常州,殺行周,遂圍蘇州。
邛州刺史毛湘,本田令孜親吏,王建攻之急,食盡,救兵不至。壬戌,湘謂都知兵馬使任可知曰:"吾不忍負田軍容,吏民何罪!爾可持吾頭歸王建。"乃沐浴以俟刃。可知斬湘及二子降于建,士民皆泣。甲戌,建持永平旌節入邛州,以節度判官張琳知留后。繕完城隍,撫安夷獠,經營蜀、雅。冬,十月,癸未朔,建引兵還成都,蜀州將李行周逐徐公鉥,舉城降建。
乙酉,朱全忠自河陽如滑州視事,遣使者請糧馬及假道于魏以伐河東,羅弘信不許,又請于鎮,鎮人亦不許。全忠乃自黎陽濟河擊魏。
加邠寧節度使王行瑜侍中,佑國節度使張全義同平章事。
官軍出陰地關,游兵至于汾州。李克用遣薛志勤、李承嗣將騎三千營于洪洞,李存孝將兵五千營于趙城。鎮國節度使韓建以壯士三百夜襲存孝營,存孝知之,設伏以待之。建兵不利,靜難、鳳翔之兵不戰而走,禁軍自潰。河東兵乘勝逐北,抵晉州西門。張浚出戰,又敗,官軍死者近三千人。靜難、鳳翔、保大、定難之軍先渡河西歸,浚獨有禁軍及宣武軍合萬人,與韓建閉城拒守,自是不敢復出。存孝引兵攻絳州,十一月,刺史張行恭棄城走。存孝進攻晉州,三日,與其眾謀曰:"張浚宰相,俘之無益;天子禁兵,不宜加害。"乃退五十里而軍;浚、建自含口遁去。存孝取晉、絳二州,大掠慈、隰之境。先是,克用遣韓歸范歸朝,附表訟冤,言:"臣父子三代,受恩四朝,破龐勛,翦黃巢,黜襄王,存易定,致陛下今日冠通天之冠,佩白玉之璽,未必非臣之力也。若以攻云州為臣罪,則拓跋思恭之取鄜延,朱全忠之侵徐、鄆,何獨不討?賞彼誅此,臣豈無辭!且朝廷當阽危之時,則譽臣為韓、彭、伊、呂;及既安之后,則罵臣為戎、羯、胡、夷。今天下握兵立功之人,獨不懼陛下它日之罵乎!況臣果有大罪,六師征之,自有典刑,何必幸臣之弱而后取之邪!今張浚既出帥,則固難束手,已集蕃、漢兵五十萬,欲直抵蒲、潼,與浚格斗;若其不勝,甘從削奪。不然,方且輕騎叩閽,頓首丹陛,訴奸回于陛下之扆座,納制敕于先帝之廟庭,然后自拘司敗,恭俟鈇锧。"表至,浚已敗,朝廷震恐。浚與韓建逾王屋至河陽,撤民屋為筏以濟河,師徒失亡殆盡。是役也,朝廷倚朱全忠及河朔三鎮;及浚至晉州,全忠方連兵徐、鄆,雖遣將攻澤州而身不至。行營乃求兵糧于鎮、魏,鎮、魏倚河東為捍蔽,皆不出兵;惟華、邠、鳳翔、鄄、夏之兵會之。兵未交而孫揆被擒,幽、云俱敗,楊復恭復從中沮之,故浚軍望風自潰。
十二月,己丑,孫儒拔蘇州,殺李友。安仁義等聞之,焚潤廬舍,夜遁。儒使沈粲守蘇州,又遣其將歸傳道守潤州。
辛丑,汴將丁會、葛從周擊魏,渡河,取黎陽、臨河,龐師古、霍存下淇門、衛縣,朱全忠自以大軍繼之。
是歲,置升州于上元縣,以張雄為刺史。
大順二年辛亥,公元八九一年
春,正月,羅弘信軍于內黃。丙辰,朱全忠擊之,五戰皆捷,到永定橋,斬首萬馀級。弘信懼,遣使厚幣請和。全忠命止焚掠,歸其俘,還軍河上。魏博自是服于汴。
庚申,制以太保、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孔緯為荊南節度使,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浚為鄂岳觀察使。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崔昭緯同平章事,御史中丞徐彥若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昭緯,慎由從子;彥若,商之子也。楊復恭使人劫孔緯于長樂坡,斬其旌節,資裝俱盡,緯僅能自免。李克用復遣使上表曰:"張浚以陛下萬代之業,邀自己一時之功,知臣與朱溫深仇,私相連結。臣今身無官爵,名是罪人,不敢歸陛下藩方,且欲于河中寄寓,進退行止,伏俟指麾。"詔再貶孔緯均州刺史,張浚連州刺史。賜克用詔,悉復其官爵,使歸晉陽。孫儒盡舉淮、蔡之兵濟江,癸酉,自潤州轉戰而南,田頵、安仁義屢敗退,楊行密城戍皆望風奔潰。儒將李從立奄至宣州東溪,行密守備尚未固,眾心危懼,夜,使其將合肥臺濛將五百人屯溪西;濛使士卒傳呼,往返數四,從立以為大眾繼至,遽引去。儒前軍至溧水,行密使都指揮使李神福拒之。神福陽退以示怯,儒軍不設備,神福夜帥精兵襲之,俘斬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