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七十四 起屠維作噩,盡重光大淵獻,凡三年
二月,加李克用守中書令,復李罕之官爵;再貶張浚繡州司戶。
韋昭度將諸道兵十馀萬討陳敬瑄,三年不能克,饋運不繼,朝議欲息兵。三月,乙亥,制復敬瑄官爵,令顧彥朗、王建各帥眾歸鎮。
王師范遣都指揮使盧弘擊攻棣州刺史張蟾,弘引兵還攻師池,師范使人以重賂迎之,曰:"師范童騃,不堪重任,愿得避位,使保首領,公之仁也。"弘以師范年少,信之,不設備。師范密謂小校安丘劉鄩曰:"汝能殺弘,吾以汝為大將。"弘入城,師范伏甲而享之,鄩殺弘于座及其黨數人。師范慰諭士卒,厚賞重誓,自將以攻棣州,執張蟾,斬之。崔安潛逃歸京師。師范以鄩為馬步副都指揮使。詔以師范為平盧節度使。師范和謹好學,每本縣令到官,師范輒備儀衛往謁之;令不敢當,師范命客將挾持,令坐于聽事,自稱"百姓王師范",拜之于庭。僚佐或諫,師范曰:"吾敬桑梓,所以教子孫不忘本也。"
張浚至藍田,逃奔華州依韓建,與孔緯密求救于朱全忠。全忠上表為緯、浚訟冤,朝廷不得已,并聽自便。緯至商州而還,亦寓居華州。
邢洺節度使安知建潛通朱全忠,李克用表以李存孝代之。知建懼,奔青州,朝廷以知建為神武統軍。知建帥麾下三千人將詣京師,過鄆州。朱瑄與克用方睦,伏兵河上,斬之,傳首晉陽。
夏,四月,有彗星見于三臺,東行入太微,長十丈馀。甲申,赦天下。
成都城中乏食,棄兒滿路。民有潛入行營販米入城者,邏者得之,以白韋昭度,昭度曰:"滿城饑甚,忍不救之!"釋勿問。亦有白陳敬瑄者,敬瑄曰:"吾恨無術以救餓者,彼能如是,勿禁也。"由是販者浸多,然所致不過斗升,截筒,徑寸半,深五分,量米而鬻之,每筒百馀錢,餓殍狼籍。軍民強弱相陵,將吏斬之不能禁;乃更為酷法,或斷腰,或斜劈,死者相繼而為者不止。人耳目既熟,不以為懼。吏民日窘,多謀出降,敬瑄悉捕其族黨殺之,慘毒備至。內外都指揮使、眉州刺史成都徐耕,性仁恕,所全活數千人。田令孜曰:"公掌生殺而不刑一人,有異志邪?"耕懼,夜,取俘囚戮于市。
王建見罷兵制書,曰:"大功垂成,奈何棄之!"謀于周庠,庠勸建請韋公還朝,獨攻成都,克而有之。建表稱:"陳敬瑄、田令孜罪不可赦,愿畢命以圖成功。"昭度無如之何,由是未能東還。建說昭度曰:"今關東藩鎮迭相吞噬,此腹心之疾也,相公宜早歸廟堂,與天子謀之。敬瑄,疥癬耳,當以日月制之,責建,可辦也!"昭度猶豫未決。庚子,建陰令東川將唐友通等擒昭度親吏駱保于行府門,臠食之,云其盜軍糧。昭度大懼,遽稱疾,以印節授建,牒建知三使留后兼行營招討使,即日東還。建送至新都,跪觴馬前,泣拜而別。昭度甫出劍門,即以兵守之,不復內東軍。昭度至京師,除東都留守。建急攻成都,環城烽塹亙五十里。有狗屠王鷂,請詐得罪亡入城說之,使上下離心,建遣之。鷂入見陳敬瑄、田令孜,則言"建兵疲食盡,將遁矣",出則鬻茶于市,陰為吏民稱建英武,兵勢強盛;由是敬瑄等懈于守備而眾心危懼。建又遣其將京兆鄭渥詐降以覘之,敬瑄以為將,使乘城,既而復以詐得歸。建由是悉知城中虛實,以渥為親從都指揮使,更姓名曰王宗渥。
以武安節度使周岳為嶺南西道節度使。
李克用大舉擊赫連鐸,敗其兵于河上,進圍云州。
楊行密遣其將劉威、朱延壽將兵三萬擊孫儒于黃池,威等大敗。延壽,舒城人也。孫儒軍于黃池,五月,大水,諸營皆沒,乃還揚州,使其將康暀據和州,安景思據滁州。
丙午,立皇子祐為德王。
楊行密遣其將李神福攻和、滁,康暀降,安景思走。
秋,七月,李克用急攻云州,赫連鐸食盡,奔吐谷渾部,既而歸于幽州。克用表大將石善友為大同防御使。
朱全忠遣使與楊行密約共攻孫儒。儒恃其兵強,欲先滅行密,后敵全忠,移牒藩鎮,數行密、全忠之罪,且曰:"俟平宣、汴,當引兵入朝,除君側之惡。"于是悉焚揚州廬舍,盡驅丁壯及婦女渡江,殺老弱以充食。行密將張訓、李德誠潛入揚州,滅馀火,得谷數十萬斛以賑饑民。泗州刺史張諫貸數萬斛以給軍,訓以行密之命饋之,諫由是德行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