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四十二 起柔兆執徐,盡閼逢困敦,凡九年
益州刺史張喬遣從事楊竦將兵至楪榆,擊封離等,大破之,斬首三萬馀級,獲生口千五百人。封離等惶怖,斬其同謀渠帥,詣竦乞降。竦厚加慰納,其馀三十六種皆來降附。竦因奏長吏奸猾,侵犯蠻夷者九十人,皆減死論。
初,西域諸國既絕于漢,北匈奴復以兵威役屬之,與共為邊寇。敦煌太守曹宗患之,乃上遣行長史索班將千馀人屯伊吾以招撫之。于是車師前王及鄯善王復來降。
初,疏勒王安國死,無子,國人立其舅子遺腹為王,遺腹叔父臣磐在月氏,月氏納而立之。后莎車畔于窴,屬疏勒,疏勒遂強,與龜茲、于窴為敵國焉。
永寧元年庚申,公元一二零年
春,三月,丁酉,濟北惠王壽薨。
北匈奴率車師后王軍就共殺后部司馬及敦煌長史索班等,遂擊走其前王,略有北道。鄯善逼急,求救于曹宗,宗因此請出兵五千人擊匈奴,以報索班之恥,因復取西域;公卿多以為宜閉玉門關,絕西域。太后聞軍司馬班勇有父風,召詣朝堂問之。為上議曰:"昔孝武皇帝患匈奴強盛,于是開通西域,論者以為奪匈奴府藏,斷其右臂。光武中興,未遑外事,故匈奴負強,驅率諸國;及至永平,再攻敦煌,河西諸郡,城門晝閉。孝明皇帝深惟廟策,乃命虎臣出征西域,故匈奴遠遁,邊境得安;及至永元,莫不內屬。會間者羌亂,西域復絕,北虜遂遣責諸國,備其逋租,高其價直,嚴以期會,鄯善、車師皆懷憤怨,思樂事漢,其路無從;前所以時有叛者,皆由牧養失宜,還為其害故也。今曹宗徒恥于前負,欲報雪匈奴,而不尋出兵故事,未度當時之宜也。夫要功荒外,萬無一成。若兵連禍結,悔無所及。況今府藏未充,師無后繼,是示弱于遠夷,暴短于海內,臣愚以為不可許也。舊敦煌郡有營兵三百人,今宜復之,復置護西域副校尉,居于敦煌,如永元故事,又宜遣西域長史將五百人屯樓蘭,西當焉耆、龜茲徑路,南強鄯善、于窴心膽,北捍匈奴,東近敦煌,如此誠便。"
尚書復問勇:"利害云何?"勇對曰:"昔永平之末,始通西域,初遣申郎將居敦煌,后置副校于車師,既為胡虜節度,又禁漢人不得有所侵擾,故外夷歸心,匈奴畏威。今鄯善王尤還,漢人外孫。若匈奴得志,則尤還必死。此等雖同鳥獸,亦知避害,若出屯樓蘭,足以招附其心,愚以為便。"長樂衛尉鐔顯、廷尉綦毋參、司隸校尉崔據難曰:"朝廷前所以棄西域者,以其無益于中國,而費難供也。今車師已屬匈奴,鄯善不可保信,一旦反覆,班將能保北虜不為邊害乎?"勇對曰;"今中國置州牧者,以禁郡縣奸猾盜賊也。若州牧能保盜賊不起者,臣亦愿以要斬保匈奴之不為邊害也。今通西域則虜勢必弱,虜勢弱則為患微矣;孰與歸其府藏,續其斷臂哉?今置校尉以捍撫西域,設長史以招懷諸國,若棄而不立,則西域望絕,望絕之后,屈就北虜,緣邊之郡將受困害,恐河西城門必須復有晝閉之儆矣!今不廓開朝廷之德而拘屯戍之費,若此,北虜遂熾,豈安邊久長之策哉!"太尉屬毛軫難曰:"今若置校尉,則西域駱驛遣使,求索無厭,與之則費難供,不與則失其心,一旦為匈奴所迫,當復求救,則為役大矣。"勇對曰:"今設以西域歸匈奴,而使其恩德大漢,不為鈔盜,則可矣。如其不然,則因西域租入之饒,兵馬之眾,以擾動緣邊,是為富仇讎之財,增暴夷之勢也。置校尉者,宣威布德,以系諸國內向之心,以疑匈奴覬覦之情,而無費財耗國之慮也。且西域之人,無它求索,其來入者不過稟食而已;今若拒絕,勢歸北屬夷虜,并力以寇并、涼,則中國之費不止十億。置之誠便。"于是從勇議,復敦煌郡營兵三百人,置西域副校尉居敦煌,雖復羈縻西域,然亦未能出屯。其后匈奴果數與車師共入寇鈔,河西大被其害。沈氐羌寇張掖。
夏,四月,丙寅,立皇子保為太子,改元,赦天下。
己巳,紹封陳敬王子崇為陳王,濟北惠王子萇為樂成王,河間孝王子翼為平原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