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聽那冷雨》同步練習
我注意到,展示著他們生平的“說明牌”上,文字不多,表述的內容卻自有其獨特的角度。比如對于雨果,特別強調由于反對拿破侖政變,堅持自己的政見,遭到迫害,因而到英國與比利時逃亡19年。1870年回國后,他還拒絕拿破侖第三的特赦。再比如左拉,特意提到他為受到法國軍方陷害的猶太血統的軍官德雷福斯嗚冤,因而被判徒刑。顯然,在這里,所注重的不是這些偉人的累累碩果,而是他們非凡的思想歷程與個性精神。
比起雨果和左拉,更早地成為這里“居民”的作家是盧梭和伏爾泰。將盧梭和伏爾泰安葬此處,是一種象征。一種民族精神的象征。這兩位作家的文學作品都是思想大于形象。他們的巨大價值,是對法蘭西精神和思想方面做出的偉大貢獻。在這里的盧梭的生平說明上寫道,法蘭西的“自由、平等、博愛”就是由他奠定的。
盧梭的棺木很美,雕刻非常精細,正面雕了一扇門。門兒微啟,伸出一只手,送出一支花來。世上如此浪漫的棺木大概惟有盧梭了!再一想,他不是一直在把這樣燦爛和芬芳的精神奉獻給人類?從生到死,直到今天,再到永遠。
于是,我明白了,為什么在先賢祠里,我始終沒有找到巴爾扎克、斯丹達爾、莫伯桑和繆塞;也找不到莫奈和德彪西。這里所安放的偉人們所奉獻給世界的,不只是一種美,不只是具有永久的欣賞價值的杰出的藝術,而是一種思想和精神。他們是魯迅式的人物,卻不是徐志摩。他們都是撐起民族精神大廈的一根根擎天的巨柱,不只是藝術殿堂的棟梁。因此我還明白,法國總統密特朗就任總統時,為什么特意要到這里來拜謁這些民族的先賢。
1955年4月20日居里夫人和皮埃爾的遺骨被移到此處安葬。顯然,這樣做的原由,不僅由于他們為人類科學做出的卓越的貢獻,更是一種用畢生對磨難的承受來體現的崇高的科學精神。
讀著這里每一位偉人生平,便會知道他們中間沒有一個世俗的幸運兒。他們全都是人間的受難者,在燒灼著自身肉體的烈火中去找尋真金般的真理。他們本人就是這種真理的化身。當我感受到,他們的遺體就在面前時,我被深深打動著。真正打動人的是一種照亮世界的精神。故而,許多石棺上都堆滿鮮花,紅黃白紫,芬芳撲鼻。這些花是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天天獻上的。有的是一小支紅玫瑰,有的是一大束盛開的百合花。它們總是新鮮的。
這里,還有一些“偉人”,并非名人。比如一面墻上雕刻著許多人的姓名。它是兩次世界大戰中為國捐軀的作家的名單。第一次世界大戰共560名,第二次世界大戰共197名。我想,兩次大戰中的烈士成千上萬,為什么這里只是作家?大概法國人一直把作家看作是“個體的思想者”。他們更能夠象征一種對個人思想的實踐吧!雖然他們的作品不被人所知,他們的精神則被后人鐫刻在這民族的圣殿中了。
一位叫做安東尼·德·圣·遜貝利的充滿勇氣的浪漫派詩人也安葬在這里。除去寫詩,他還是第一個駕駛飛機飛越大西洋,開辟往非洲航郵的功臣。1943年他到英國參加戴高樂將軍的“自由法國”抵抗運動。在地中海的一次空戰中不幸犧牲,尸骨落人大海,無處尋覓。但人們把他機上的螺旋槳找到了,放在這里,作為紀念。他生前不是偉人,死后卻得到偉人般的待遇。因為,先賢祠所敬奉的是一種無上崇高的純粹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