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與裴秀才迪書
待到來年春季,草轉青,樹萌芽,可以看到山色一片新綠,小魚浮出水面,白鷗展翅飛翔,水露潤濕了河岸,麥田里野雞鳴叫,這美麗的景色不久就會有了,你能不能與我一起來游賞呢?如不是你這樣天性敏慧、情趣高雅的人,我哪能用這不打緊的事務相邀呢。然而,這中間可是有著濃厚的情趣啊!千萬不可疏忽錯過。托運送黃檗的人順便帶信給你,不能一一盡言。山中人王維說。
三、王維與裴迪(陳鐵民)
裴迪是同王維來往最多的盛唐山水田園詩人。他開元末在張九齡荊州幕府(孟浩然有《從張丞相游紀南城獵戲贈裴迪張參軍》詩,可證),后到長安,曾隱于終南,《唐詩紀事》卷一六云:“迪初與王維、興宗俱居終南。”維得輞川別業(yè)后,常“與裴迪游其中,賦詩相酬為樂。”(《新唐書•王維傳》)在王維與裴迪唱和的詩中,多稱迪為“秀才”,又《輞川閑居贈裴秀才迪》云:“復值接輿醉,狂歌五柳前。”以佯狂遁世的接輿喻裴迪,可見天寶年間,迪有較長時間未居官,過著隱逸的生活。裴迪《青雀歌》:“動息自適性,不曾妄與燕雀群。幸忝鹓鸞早相識,何時提攜致青云。”他何嘗不想致身青云,但又潔身自好,不妄與燕雀同群,這或許是他仕途失志、只得歸隱的一個主要原因吧。在隱居中,他逐漸接受佛教思想,從中獲得精神安慰,《游感化寺曇興上人山院》說:“浮名竟何益,從此愿棲禪。”裴迪今存詩二十八首,都是同維的贈答、同詠之作;而維集中同迪的贈答、同詠之作,則達三十余篇,其數量超過維與其他任何一個作者的這類作品,由此即可見兩人之間交往的密切。又從王維的寬慰裴迪(見《酌酒與裴迪》詩)和裴迪的冒險到菩提寺探望王維(時維被叛軍拘于寺中),也可看出他們之間互相關心、患難與共的關系。這種關系,是以兩人的思想、志趣相合作為基礎的,用王維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攜手本同心”(《贈裴迪》)。
(節(jié)選自《王維新論》,北京師范學院出版社1990年版)
四、《山中與裴秀才迪書》評析(鄧魁英)
王維于開元二十年前后曾在輞川隱居,他對田園風光、自然山水懷有特殊的情感,寫了許多詩歌贊美那里的生活和景物。在隱居生活中他經常和野老共話桑麻,同朋友飲酒賦詩,與山僧談經論道。在這些人中,裴迪是他最好的伴侶。早在移居輞川之前,他們就一同在終南山隱居過,得宋之問藍田別墅后,他們又經常“浮舟往來生,彈琴賦詩,嘯詠終日”。《輞川集》就是他二人的唱和詩集,記錄了他們的生活和逸興雅趣。寫這封信時,裴迪已回家去溫習經書準備應試了,王維深感寂寞,只得獨自去游山賞景。
“景氣和暢,故山殊可過”,歲末寒冬的山間景致在王維眼中也是很優(yōu)美動人的。故山景氣如何和暢,他略而不述,專講了飯后歸來時所見到的一片晚景:灞水深沉、月照城郭;輞川在月光中漣漪起伏;山上燈火,透過樹林明滅可見;村巷里的寒犬叫聲、夜舂聲和山寺里的疏鐘聲一并傳來。作者所寫的是夜景,那河水、城郭、遠火,都是在月色朦朧中看到的,而那犬吠、夜舂和疏鐘則是在黑夜里聽到的,作者通過所見所聞,來寫那寒夜的景物特色,這樣就更切實、逼真。下面寫他歸家后的境遇和感觸。當僮仆靜默時,他卻思緒不寧,感到十分孤獨了!他不禁想到往日與裴迪一起走過仄徑去尋幽訪勝,對著清流賦詩論文的快樂。這一段所寫是一天中游山的經歷和感受,但從“猥不敢相煩”到“多思曩昔”卻是寫對裴迪的思念,這是信的本旨,目的是引起對方來同游故山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