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地壇》課堂實錄
執教人:呂洪亮地點:山東省鄒平縣黃山中學高一六班
時間:2003-11-29
上課鈴……
師:上課
生:老師好
師:同學們好,請坐,今天該誰演講了?(每節課前三分鐘演講)
張清走到講臺上(不自信地)說今天我和大家一塊兒學習李白的《將進酒》,我先給大家賞析……
(沒有投入但學生還是給以掌聲)
師:好,張清同學能抓住這首詩的精髓,尤其是尾聯: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我們大家一塊兒讀一下。
生:齊讀李白《將進酒》。
師:讀詩要讀出詩味。下面同學們一塊背誦一下上節課學的《我的空中樓閣》。
生:齊背《我的空中樓閣》。(朗朗書聲)
師:空中樓閣是李樂薇的精神家園,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應有自己的精神家園,陶淵明的精神家園是桃花源,劉禹錫的精神家園是陋室,史鐵生的精神家園是什么呢/
生:地壇(齊聲說)。
師:史鐵生是誰?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生:是一個殘疾的作家。
師:他怎么殘疾?
生:雙腿殘疾。
師:他什么時候殘疾的?
生:二十一歲。
師:對,用作者的話來說就是“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齡上忽然讓我殘疾了雙腿,同學們,你們想想假如讓你在這個年齡殘疾了雙腿,你如何感受?
生:(低頭不語,一種極不愿意接受的表情)。
師:那么,史鐵生是如何看待這一問題的呢?假如我就是史鐵生,你想了解我的內心世界嗎?
生:想(齊答)。
師:好。下面我們進行一次訪談,你們就是記者,而我就是史鐵生,咱開始好嗎?
生:好(很興奮)。
師:因為我的雙腿殘疾,所以我必須坐下。馬凱,請給我一個凳子。
生:(把凳子遞給我,含有同情的眼神看著我)。
師:好,從我坐下這一刻起,我就是史鐵生了,訪談開始。
生1:請問史先生(學生笑),在你殘疾后,你第一個念頭是什么?
師:我第一個念頭是--------我還會不會有媳婦?(生大笑)。
生2:當你殘疾后,最想做的是什么?
師:我曾經一度想到死,并且這個念頭很強烈,但最終我沒有這樣做。
生2:是你怕死嗎?
師:非也,是因為我覺得我已悟出:一個人,出生了,這就不再是一個可以辯論的問題,而只是上帝交給他一個事實:上帝在交給我們這個事實的時候,已經順便保證了他的結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好,我們一塊兒讀一下(師生齊讀)
生3:假如現在有人愿意比如我要捐獻給您雙腿,您愿意接受嗎?
師:(鼓掌)我會非常高興。但我不能接受,因為就目前醫療水平不可能使我的雙腿康復,所以我只能真心的謝謝您的好意。但你說這句話的前提是你不可能把雙腿給我,如果讓你先把雙腿給我,你還會說這句話嗎?(生笑)所以,愛人者必先愛己。
生4:隨著醫療水平的提高,您若有幸康復,您最想干的的什么呢?
師:和劉易斯賽跑(生吃驚)。可能大家不知道,我最愛的體育運動是田徑,最喜歡和羨慕的人就是劉易斯,2001年3月20日是我永遠難忘的日子,因為我見到了劉易斯。
(大屏幕展示史鐵生與劉易斯的合影)
師:我在1988年寫了一篇短文《我的夢想》其中有一句就是寫給劉易斯,我寫到:你的跑鞋我的夢。
生5:您有沒有打算參加殘疾人運動會?
師:會的。但是作為啦啦隊的人,我會為和我同病相連的人喝彩。
生6:您的將來如何打算?
師:我沉思,我寫作,我活著,我寫作。
生7:先生,請問您為什么要寫作?
師:我的寫作是逼的,是為生存找到理由,是為寫自己的感受,但我的文字打動了一些人時尤其是一些殘疾人時,我就為寫作找到了充足的理由。
生8:什么力量使你站起來的?
師 :我還在坐著(學生笑)。當然我理解你的意思——是為了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包括我的母親,我的妹妹,我的妻子和孩子。
生9:在您的小說中,可以看出您對母親的愛,但您怎么評價您的母親?
師:母親對我的影響很深,她讓我感到了她那堅忍的意志和毫不張揚的愛,但她早早離我而去了。
生9:很不好意思提到您的傷心處。假如讓您的母親回來,您想做點什么呢?
師:我還一如既往的寫作。但最想的是讓母親推著我到處走走,那是我最大的幸福,也是母親最大的快樂。
生10:您這么愛您的母親,可為什么您卻任由母親去找您呢?您要知道那是很辛苦的。
師:這正是我的母親的偉大之處。而當時任性的我實在不忍心讓母親看到一個殘疾的兒子。我認為我的母親很理解我。
生10:您的母親是令人敬佩的。
師:是的。這一點在《我與地壇》里第二部分最后兩自然段寫得很深刻,讓我們一塊讀一下好嗎?
(師生齊讀)
師:黑大春有一首詩《圓明園酒鬼》這樣寫到:這一年,我永遠不能遺忘,
這一年我多么懷念剛剛逝去老娘,每當我看見井旁的水瓢我就不禁想起她那酒葫蘆似的乳房。
所以我要告訴大家:(莊重地)愛自己的母親!
而在座的每一位“女記者們”要成為一個有愛的母親,
“男記者們”要成為一個有愛的父親。
生11:史先生很冒昧的問您一個問題,您為什么只字不提您的父親?
師:(作沉思狀)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對不起。
生12:您有孩子,您是怎么教他的?
師:我從來沒刻意想過去教育他,他很可愛,我從不打他,罵他,當我在黑暗的房間里寫作時,他會打開門從門縫看我,然后他就悄悄跑出去給我倒一杯熱茶,我,我還用教育他嗎?
生13:您為什么會選擇地壇?
師;地壇只是一個偶然,因為我當時殘疾后,只想找一個近點兒的,寧靜的地方,地壇就成首選了,所以地壇只是一個符號,一個象征。
生14:談一下對于生與死的看法。
師:培根《論死亡》中有一段這樣的話:猶如兒童恐懼黑暗,人對死的恐懼,也由于聽信太多的鬼怪傳說而增大,其實,隨死而來的東西比死亡本身更可怕,比如死前的呻吟,死時的痙攣,親友的悲嚎,然而人類的感情并非真的如此軟弱,以至不能抵御對死的恐怖,我早已看透生與死。孔子說:“未知生,焉知死。”我們談另一個話題。
生15:寫《秋天的懷念》時,您懷著怎樣的想法?
師:“秋天是落葉的季節,是歸根的季節”,我是想找到一種歸的感覺,視死如歸的“歸”。
生16:您既然對生死看的這么透徹,有沒有想過做個禪師?
師:說到“禪”讓我想到了釋加侔尼,他是一個完美的人,他一出生便是一個王子,后來毅然承擔一個偉大的責任,超脫苦難大眾。我并不想自比佛祖,但我在地壇里也是“一葉一菩提,一花一世界”的感覺,但我不想做禪師,我只追求一種禪意。我也做不了禪師,我對禪的理解很少,弘一法師,海燈法師那才是禪師。
生17:殘疾是不是更有利于您的寫作?
師:我不清楚,我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但我的殘疾給了我更多的沉思的時間,如果我不殘疾我可能會和朋友去網吧,去三里屯,通宵達旦狂歡,去體驗生活,但現在只能而且很快樂地坐在這里。所以,殘疾對我來說是幸福中的不幸,也是不幸中的幸福。
生18:張國榮在事業頂峰時跳樓自殺,您如何說死是一種不必求成的事?
師:對于張國榮的死我不想做過多的評論,但你只關注了張國榮的死,就因為他是名人,您有沒有關注山西瓦斯爆炸而死去的幾百名礦工,這就是名人之死與凡人之死的區別,有人不想活了,自殺了,死了,死了就死了,那是一種解脫,從屈原到海子,從老舍到川端康成,死的——自然而然。
生19:如果讓您做高一六班的一名學生,您會怎樣?
師:會非常珍惜,因為我初中沒畢業就插隊,失去了很多機會,所以我會珍惜的。
生20:最后,您想對我們說些什么呢?
師:我有雖不健全但健康的身體,我有健康的心,我活著,我幸福!(鈴聲響,伴隨著遙遠而深沉的思想)
師:訪談到此結束,謝謝!(生熱烈的鼓掌)
(當我站起時,我感覺雙腿已麻木)
課后札記:
作為教育戰線上的一名新兵,我一直在追尋著這樣一種境界:教與學的雙方不是以老師和學生的身份出現(因為這兩個詞限制了很多東西)而是互相激發思維和情感的一個個的人,就像孔子和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一樣,那才叫教學相長、如沐春風。
巍巍兮泰山,仰止于茲;皎皎兮明月,照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