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缺憾的欣悅
——一節缺憾課的教學片段和教學心理實錄
射陽縣人民路小學 李純文
這是一節示范課，由我執教人教版小學語文第十一冊課文《將相和》的第二課時。接到任務后，上網、跑資料，廣覽名師新銳的課案，博采眾家之長，精心設計了一份教案，連哪個環節該用什么樣的語言來表揚學生都設計得一清二楚，又邀請電腦高手相助：制作了美倫美奐的動畫課件，自以為方方面面都準備充分完善了。課前，我讓學生廣泛搜集相關的資料，并反復鼓勵他們，要積極思考大膽發言，為班集體、為學校爭光！學生被調動得躍躍欲試，師生摩拳擦掌，只等鳴“鈴”開“堂”！
果然，講究的開場白過后，一切都朝著預設的方向發展。學生交流了課前搜集到的各種資料；繼續讀課文，嘗試提出自己感興趣的問題。我則從眾多的問題中，篩選出和教案思路一致的內容，為我所用。不知不覺中，討論、爭鳴漸趨熱烈，師生共同努力的結果正往我的預期生成！突然，我發現時舉時落的小手中，有一只小手固執地一直舉著，不肯放下，眼眸怯生生又充滿期待地望著我。是她？孫小舟？一個說話有點兒困難、不愛開口的后進生！我猶豫了：這可是示范課，讓她說嗎？她會說什么呢？說得好嗎？看著這僅有的一只小手，我勉強問道：“孫小舟同學，你有什么話想說嗎？”
“老師，我……我覺得……我喜歡藺相如……我……我想……想讀他說的話！”
我一愣，只好說：“好啊，你給大家讀讀看！”
在我的幫助下，孫小舟花了近三分鐘時間，才將藺相如的一句二十多字的話讀了下來。我清楚地聽到其他學生的竊笑和不屑的議論，當然，也有對她的指責，認為她丟了大家的面子。
親眼目睹親身體驗了孫小舟的努力，面對此情此景，我趕緊說：“同學們，這節課你們確實很投入，表現得很出色，就連平時不愛講話的孫小舟同學都能暢所欲言，我真的很高興！”
一石激起千層浪，我根本沒想到這句話給學生帶來的鼓勵和暗示！于是，學生們放心地紛紛發言：
“秦王如果真的讓藺相如撞柱子，藺相如該怎么辦？”
“趙王是不是個膽小怕事的人？”
“是什么使得藺相如這樣一個文弱書生連死都不怕？”
“秦王仗著自己國家強大就欺負人，美國人就像他！”
“藺相如兩次斗秦王，有勇有謀，真令人敬佩！”
“我覺得在秦王面前，藺相如太瀟灑了！”
“廉頗知錯就改，一點兒架子都沒有！”
“藺相如心里只想著自己的國家，比現在那些貪官污吏不知道要強多少倍！”
……
此時，教案的思路是看動畫課件，引導學生重點討論“負荊請罪”這個小故事，感悟人物的愛國情懷。怎么辦？是當機立斷，把學生的話題引回我的教案？還是順其自然，絳致郟惺攏棵娑砸徽耪湃惹櫚男×常以趺匆蠶氬黃鵠純吻霸け負玫哪切┟爛畹墓捎錚√致芻乖詡絳?/P>
“老師，我覺得‘負荊請罪’這個故事里，藺相如和廉頗的語言和心理描寫都太少太簡單了，不夠生動，不吸引人！”
……
又是一個回到教案上的契機！可不知怎的，我的嘴似乎有些不聽使喚，竟然問道：“那么，你有什么想法呢？”
“我想把這些部分補出來，寫具體！”
又有幾個學生附和：
“老師，‘完璧歸趙’這個故事里，在秦王的宮殿上，藺相如的心理還有動作、神態寫得也不多，我想寫寫！”
“老師，我想為‘負荊請罪’這個故事里的廉頗加幾句臺詞！”
“老師，”
一個響亮的聲音，是那個膽怯而會害羞的孫小舟！
我問她：“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我……我想……想把‘負荊請罪’……這個故事演……演出來！”
一個大膽的想法，對于這樣一個許多老師眼里的后進生而言！那一刻，我的心里竟莫名地涌出一種感動！于是，我說：“你的想法太美妙了！同學們，你們愿意說的就聚到一起說說，愿意寫的就寫，愿意演的，現在就商量商量怎么演吧！”
十多分鐘后，一份份細膩而充滿靈氣的心理描述，一個個稚嫩但神采飛揚的人物形象展現在課堂上！我記得其中有份“負荊請罪”的劇本，里面有段精彩的臺詞：
……
廉頗：（面帶愧色）藺大人，只怪我廉頗有眼無珠：“完璧歸趙”中，在秦王的大殿上，您智斗秦王，消除了趙國的災難；“澠池之會”中，在眾人面前，您奮不顧身、勇斗秦王，捍衛了趙國的尊嚴！而我廉頗竟看不到：您的戰場雖沒有刀光劍影，卻一樣是出生入死、驚心動魄！我為了個人榮辱得失，竟忘記了國家利益！我……我真是該死啊！您……你就用這荊條，狠狠地責罰我吧！
藺相如：（長揖到地）廉老將軍，您太夸獎我了！我只不過做了我該做的事情而已。跟您相比，我所做的太微不足道了：您為趙國舍生忘死，立下赫赫戰功！秦王不敢隨意進攻趙國，就是因為您的運籌帷幄、披堅執銳，您可是趙國擎天柱啊！今后，就讓我們齊心協力，共同保衛趙國吧！
……
孩子們表演得太投入了，以至于下課的鈴聲都充耳不聞！
我沒能像預期的那樣水到渠成地點明中心、升華主題，可我分明地感受到主人公的拳拳愛國之心已被孩子們演繹得淋漓盡致！
但作為大家心目中的示范課，這只能算是一節缺憾課！
果然，評課時，眾說紛紜，褒貶不一，有說我把多媒體當投影儀的，有說我不善于利用電教手段的，有說我違反教學常規拖課的，有說學生基礎參差不齊的，也有說課堂氣氛民主融洽的，說這課上得真實的……不過，對我而言，這節缺憾課帶給我的欣悅，要遠遠多過毀譽和遺憾：令我欣悅的是，這節課我邁過浮華與功利，這對我——一個青年教師的成長是彌足珍貴的！更難得的是，它帶給我許多的思考：
其一，課堂是學生的，她應該成為師生自由的精神樂園！我們有什么理由將學生強行拉入教師預設的軌道，而漠視學生的靈動，只讓他們成為教者的襯托？假如我按教案的思路，將動畫片播放給他們看，豈不少了后面這一朵朵思維的火花，看不到一個個張揚的個性？
其二，課堂是平等的，包括師生的平等，當然也包括學生間的平等。每個學生都應該受到老師充分的關注，得到老師應有的尊重。通過孫小舟，我意識到，學生對老師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只是一個恰如其分的肯定，一句發自內心的贊許！我不知道自己能給孫小舟這類的學生多少知識，但我卻真誠地希望他們從許多個這樣的課堂上獲得自信，擁有尊嚴！
其三，通過這節課，我也認識到，作為教者，應該全面提升自己的教學素養，努力使自己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傾心熟悉學生的知識狀況，尊重他們的學習方式，嘗試進入他們的學習世界，對教材的把握達到一定的深度和廣度，這樣，才有可能對課堂上的變數收放自如、舉重若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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