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逼仄永發街的新華書店，陳舊得有些滄桑。不遠，出家門轉彎即可望見。破舊的門面在周遭現代樓群的掩映中，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的忸怩，它像極一只幽暗黑黢而又凝重的雙眼。但我喜歡，尤其是那里的書。
老板與我熟識，因為經常光顧這里的緣故。破舊書架上的大部分舊書通常是我拿了，拂掉扉頁上的蛛絲塵埃，不動聲色的走開。完了，同樣悄無聲息的放到依舊破敗的書架上。我們熟悉得有些陌生，有些怪異。
腋下夾著《顧城詩全編》，行色匆匆。其實我并不忙碌，只是養成行步如風的習慣。習慣了，仿佛就再沒有原因。
慢慢的，我發現了。這些看似恬淡的文字居然滲透著一觸目驚心地傷感，就像種酸楚的悲哀，字里行間藏匿著看得見的傷痕。一切是那樣的自然，卻又我的傷害一樣。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這到底是刻畫別人的愁苦？還是在書寫我無法表言的孤獨？它們有著驚人的相似。
我是孤獨的，驚異于只有同樣瘦弱瑟縮的身影一路相隨。平常的夜，卻也整整夜地失眠，下了床在靜謐的深夜頹然踱步，慵懶得有些焦躁。倒杯清水給自己，聽著它自喉間而下的寂寞的聲音，我竟止不住寒顫，這聲響好恐怖，儼然魔鬼啃噬人的骨骸。寂寞從肌膚滲透進來，填滿了骨髓幸存的空間。
是這所學校教會了我頹廢和漠然，我常這樣子想。它總讓我無端支生出力不從心的哀傷，其實到底是誰教會了誰冷漠和渾渾噩噩，也無從得知。反正有種錯了就歸咎于他人的心安理得的釋然。
想起高二暑假后剛進校時，我為自己寫滿了貼得墻壁凹凸不平的豪言壯語。發誓我倔強的背影，堅實的腳步終將成為過往歲月無法過濾的積淀。而現在卻被fir遮掩得嚴嚴實實，即使再翻它出來，我也會讀得稀松平常，不會激起半絲感動的漣漪了，在這南口小鎮學會了滄桑的麻木。我寧愿把它遮住，就像是蓋住一條滲血的瘡口，我不忍看見它觸目驚心的潰爛。
現實真的和想象相去太遠，驚異于它們竟是面目全非。
夢，就像是那短暫得無語的泡沫，我清晰地聽見它破碎的聲音。
漠然地沉淪，頹廢地希冀，執拗得仿佛是對生命決絕的報復。其實我知道，受傷的只是我自己！其實每個人身上都傷痕，不過有的看得見有的看不見。如果已經不疼了，就別念念不忘。一遍遍的回昧過去的傷，只會讓自己越來越消沉！
喜歡殘陽西斜，霓紅閃爍的黃昏下一個人的街道，雙眼充盈迷離的我仿佛看到被燈光拉離得有些變形的身影在無助地哭泣，接著，我的淚就來了。難道我的夢想也追定那一抹夕陽，滑落無邊的幽暗，忍受黑暗的撕咬？成為不可觸摸的往昔了嗎？回憶中捕捉的似曾相識的安慰，甜蜜地妖嬈著疼痛。
恍若支身于一個人的舞臺，理想在歲月的邊緣幻化成遙遠，原不知它的笑顏中也充滿了已然杳逝的虛無，苦心堅守的那份寧靜與安然，被撕裂成一個個似永無法愈合的傷口。
那些無辜的靈魂像長久不見天日的蝙蝠，準備飛出它沉悶的巢穴，飛出這沉寂的環境，去探尋徹底的救贖，倦懶的雙翅卻只是纖微、軟弱的掙扎，是走不掉的宿命一般的決絕。
那一日，10月6日。原本平常得普通，渙散的我慵懶地從二樓跑下來，一封信，改變了那一天的不平常�，F實的觸目驚心，我始料不及。所有的傷害似正努力詮釋著生命的無助。是由于我慘淡的經營？還是因為歲月無情的過濾？
“再過幾天，我就十九了！”我有些傷感地思忖。在即將開始的這個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單純的落葉季節，等待我的將是神靈的眷顧，還是生命的譴責？
在惶然中有種罪惡撞擊著脆弱的心扉，不知何時？開始習慣從書本中找尋安慰。那些或恬然抑或感傷的文字，在沉默間竟撫平了心中的傷痕。
青春的感悟有著看得見的傷痕，那些冷色頹廢的文字卻赫然流露著不滅的盎然的希望。我顧城曾經可能也跟我一樣，絕望的沉淪，掙扎的靈魂游離在湫隘陰霾的空間。他，從書本中獲取得了力量。
※本文作者：非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