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神奇的東西叫做記憶。世界在改變，時間在流逝，一切都在匆匆的流失進過去的大海。這樣，面對的就是現在，就是當下。在喧鬧或靜默的當下，感到剛才或遙遠的情景，好像是夢中的場景，既真切，又虛無，在平淡之中帶著少許迷離的色彩。在喧鬧之中，記憶的閘門無聲的關閉了。久遠的過去成為絕響。記憶是一種悠長的電波，喧鬧和忙亂干擾阻隔了記憶的傳導。就像近處雜蕪的景致擋住了視線，這時看不到未來，也看不到過去。這時腦子里只是對于當下機械的回應。內心的門關閉了，頭腦里一片空白，或許有一些思緒像蝴蝶一樣翩翩遷遷的飛舞，一時便隱入花叢之中，不知何時又從哪叢花中翩遷而至。記憶好像也不再存在，喧鬧的當下滯澀了頭腦，滯澀了感覺，沉悶的現在關閉了內心的天空，于是，心被鎖住了。內心是自由的嗎？內心就像不羈的馬兒，在一片綠油油的草原上奔馳，這時，牧人一層層的繩套飛過來，套住了馬，向這邊拉扯，向那邊拉扯，于是思緒隨著那些牧人的拉扯，東擺西搖，飄飄搖搖，內心的馬兒也不再靈動，不再昂首闊步，身形俊朗。馬兒被束縛住了。內心里的天涯，海角，內心里的云峰，地穴，內心里的奇峰疊嶂，曲徑通幽，內心里的沙漠落日，園林瀑布，便被隱藏了，探險的船就這樣擱淺。于是，就像坐在沉悶鄙陋的小屋子里，任時光流去，任天光云影徘徊無盡；被系在無聊、壓抑和沉悶里面，就像喝一盞清苦酸澀的陳茶。
有多少月影橫斜，清夢獨思的時候，有多少虛靜安適，豁然開朗的機會？天涯不遠，只在靜心時的瞭望，或許透過了重重霧靄，就看到了遙遠的晨光；地穴不深，只在冥然的穿透，默想沉思時的回轉，便進入了一層悠遠的空間。泰戈爾說，我忘掉世界，靜下心來，讓世界重新來找到我。希望找到的是豐厚，是奇麗，不是空乏的虛無。記憶的思緒每每不像潮水轟然的涌來，更像是月光，不時地透過云隙，輕輕飄飄的瀉下，不好捉摸，不好把握，留下一點味道，一些色彩，隱隱仿佛透過現在看到遠方，可一會兒就飛走了，留下了現在，記憶中的未來，透過記憶仿佛是神奇的色彩；在現在看來，平平淡淡，平平庸庸，無足為奇的現在罷了。
記憶的年輪就像渾厚的地層，唯有靜心時才能開鑿。那些平平淡淡的日子，帶著那些陽光，那些星月，那些霧氣，那些雨水，那些片斷零散的話，那些未曾重讀的書，那些蕭條寂寞的感覺，那些紛亂錯雜的印象，在記憶里悠悠然然，飄飄拂拂，像風把握不住，又像雨飄然而來，淡淡的愜意，濃烈的憤懣。有多少種調料在記憶里發酵，有多少細節在記憶里潛藏。輕輕的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那些如絲的時光，幽微的粒子，在冥思時打轉，在寂寞時徘徊。有多厚的記憶可以用作開掘，有多厚的時光可以用來鉆探？不需要歷史千百年的積淀，不需要土地幾千里的漫游，在那些平平淡淡的日子里，有金粉，有銀粉，有鉆石的閃光，有貝殼的晶瑩，收集起來，放在錦囊里就可以了。沒事兒的時候，拿出來把玩，參究，品品，味味，精微之處勝過上好的毛尖。是被歲月的清流沖出的味道，是在千繞百回中發酵出的滋味。
王小波說，每個人唯一具有的東西，就是這個似水流年。或能在記憶里發現似水流年里簡潔的大美，找出潛藏的意義，當不虛了。穿透層層光陰，來到了當下，記憶虛無又實在，把感覺融入進當下，把意義匯聚在當下。像一把唯有自己才能拿起來泡水，沏茶的紫砂壺，記憶的茶只有自己倒給自己。自己的記憶和著自己的味道。生命的感覺與光陰交融，是自己苦心的窖藏陳釀。茶有茶喝，酒有酒喝，可以把紛亂的記憶變得精純，淳厚，滋潤歲月，潤澤自己。
※本文作者：蒞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