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無法相信父親會突然離開我們,他同我一起去縣醫院時,還是好好的,看不出有任何不詳的預兆。他的身體一向都比我們兄弟幾個強壯,這是不爭的事實。比如到稻田里挑谷把,他總是比我挑得多和重,又比如我們抬不起的石頭,他一個人就可搬動。父親不是一個弱者,他的體質,他的思想一直都是強壯的,這在我小時候,就已經成了真理。
讓我意料不到的是一向都是我心目中的強者的父親,在五十九歲這一年突然與世長辭了。
上月30日,農歷三月十四日星期一,我的父親選擇了這一天。對于我來說,這是一個流淚的日子。在醫院急救室的病床上,我的父親靠在母親的懷里痛苦地抽搐著,大約在十分鐘之內,他無奈地走了。
當時,我到醫院旁邊的一家超市給父親買蚊香,買了蚊香后正準備到餐館吃點晚飯,醫院的主任醫師突然打來電話催我快點到醫院。我來不及細問,我估計父親一定病情危急了。我一路小跑,徑直撲到病房。
病房的門是敞開的,我看到母親正抱著父親,父親的眼睛閉著,只剩出的氣,沒有進的氣。母親說兒子來了,父親便費力地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了氣喘喘噓噓的我,只一刻,他又閉上了眼睛。
醫師把我喊到室外,神色鄭重地說,你父親的神志昏迷了,恐怕不行了。我的眼眶一下子濕了,我急忙沖到父親旁邊,大聲地喊父親,他卻不再理我。而此時,氧氣瓶居然沒氣了,父親抽搐起來,他本來沒力氣的,可此時,他還是抽搐了幾下。我隨著護士去推氧氣瓶,我們忙得一團糟。
醫師努力地給父親按摩和壓迫心臟,做人工急救,企圖讓父親蘇醒,可這一切努力都白費了。母親的哭聲讓這種時刻更為悲凄,我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
接后,母親讓我打電話通知了二叔和大嫂。沒過多久,大嫂就趕了過來。
醫師打電話叫來了殯葬專車,我親手把父親抱到擔架上,然后又把他抬到樓下,小心地放在車上。母親已哭成了淚人,她爬到車上時,手腳冰冷,幾乎已全身癱瘓。
至今我仍記得那一天那一刻,天空漸漸地暗下來。開車的司機叫我們別哭,怕影響街上過往的人群。
父親在去世的當日下午3.00時許,還眼巴巴地盼望我的二個兄弟來看看他,那天,父親對我說,今晚你在屋子里多添一張床吧!你兄弟回來后,你們晚上都睡這里。從父親的話里,我聽得出他思念著我的兩個兄弟,十分地思念。可惜路途遙遠,兄弟們都沒能在父親走的時候趕到他的身邊。這對于二弟和三弟來說,是一個永遠的遺憾。我為此事生他們的氣,卻也于事無補。
大伯寬慰我說,人生本來就有許多缺憾事,不可能事事完美。他舉出許多例子,一再勸我不要過度悲傷。大伯比父親大二十多歲,是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他聞知父親去世后,立即從石家莊趕回,他一下車,見到迎接他的親人中少了我的父親,一下子就哭了。
死亡之神是殘酷的,他執拗地奪走我的父親,他不管我們是如何的不同意如何的痛苦。一向相信醫學,一直關心著我們的健康,遇上小病就給我找醫生的父親,曾經以醫學知識救過我的一位堂兄的性命的父親,為什么就沒注意自己的身體呢?
而那些對醫學常識知之甚少,對自我保健更不懂皮毛的人為什么就極少生病,還好好地活在世上?
以前,我不相信命運,現在,我相信了。
父親的病是去年陽歷5月份發覺的。那是一個春雨綿綿的夜晚,他在外頭罩魚回家說咳嗽時咳出了一口鮮血。
第二天,父親到當地醫院檢查,醫師給他的肺部拍了透視片子,看后大吃一驚,說你可能患肺癌了,你快點去大醫院檢查吧!
父親是一個人去武漢腫瘤醫院的,昔年他曾經帶了一個患癌的老鄉到那里治療,他相信那里的醫學技術和實力。
是母親把父親到武漢檢查的消息通知在武漢華師大教書的三叔的,之后,三叔把這消息通知了遠在深圳的我們。
接到父親患癌的我們都震驚不小,我們都不相信這是事實。我迅速趕回湖北,找到父親后,問他檢查結果。父親說還沒有正式結果,還只是懷疑階段,要進行局部穿剌檢查,才能確診。
※本文作者:湖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