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十二 列傳第七十
嘗因釋奠,帝親幸國子學,王公已下畢集,光升坐講《禮》,啟發章門。已而諸儒生以次論難者十余,皆當時碩學。光剖析疑滯,雖辭非俊辯,而《禮》義弘贍。論者莫測其淺深,咸共推服。上嘉而勞焉。山東《三禮》學者,自熊安生后,唯宗光一人。初教授瀛、博間,門徒千數,至是多負笈從入長安。后數年,丁母憂歸鄉里,以疾卒于家。
劉焯,字士元,信都昌亭人也。犀額龜背,望高視遠,聰敏沉深,弱不好弄。少與河間劉炫結盟為友,同受《詩》于同郡劉軌思,受《左傳》于廣平郭懋,嘗問《禮》于阜城熊安生,皆不卒業而去。武強交津橋劉智海家,素多墳籍,焯就之讀書,向經十載,雖衣食不繼,晏如也。遂以儒學知名,為州博士。
隋開皇中,刺史趙煚引為從事。舉秀才,射策甲科。與著作郎王劭同修國史,兼參議律歷。仍直門下省,以待顧問。俄除員外將軍。后與諸儒于秘書省考定群言。因假還鄉里,縣令韋之業引為功曹。尋復入京,與左仆射楊素、吏部尚書牛弘、國子祭酒蘇威、元善、博士蕭該、何妥、太學博士房暉遠、崔崇德、晉王文學崔賾等,于國子共論古今滯義,前賢所不通者。每升坐,論難鋒起,皆不能屈。楊素等莫不服其精博。六年,運洛陽《石經》至京師,文字磨滅,莫能知者。奉敕與劉炫二人論義,深挫諸儒,咸懷妒恨。遂為飛章所謗,除名。
于是優游鄉里,專以教授著述為務,孜孜不倦。賈、馬、王、鄭所傳章句,多所是非。《九章算術》、《周髀》、《七曜歷書》十余部,推步日月之經,量度山海之術,莫不核其根本,窮其秘奧。著《稽極》十卷,《歷書》十卷,《五經述議》,并行于世。劉炫聰明博學,名亞于焯,故時人稱二劉焉。天下名儒后進,質疑受業,不遠千里而至者,不可勝數。論者以為數百年已來,博學通儒無能出其右者。然懷抱不曠,又嗇于財。不行束脩者,未嘗有所教誨,時人以此少之。
廢主子勇聞而召之,未及進謁,詔令事蜀王。非共好也,久之不至。王聞而大怒,遣人枷送于蜀,配之軍防。其后典校書籍。王以罪廢,焯又與諸儒修定禮、律,除云騎尉。煬帝即位,遷太學博士,俄以品卑去職。數年,復被征以待顧問。因上所著《歷書》,與太史令張胄玄多不同,被駁不用。卒,劉炫為之請謚,朝廷不許。
劉炫,字光伯,河間景城人也。少以聰敏見稱。與信都劉焯閉戶讀書,十年不出。炫眸子精明,視日不眩,強記默識,莫與為儔。左畫圓,右畫方,口誦,目數,耳聽,五事同舉,無所遺失。周武帝平齊,瀛州刺史宇文亢召為戶曹從事。后刺史李繪署禮曹從事,以吏干知名。
隋開皇中,奉敕與著作郎王劭同修國史,俄直門下省,以待顧問。又詔諸術者修天文律歷,兼于內史省考定群言。內史令博陵李德林甚禮之。炫雖遍直三省,竟不得官,為縣司責其賦役。炫自陳于內史,內史送詣吏部。尚書韋世康問其所能,炫自為狀曰:"《周禮》、《禮記》、《毛詩》、《尚書》、《公羊》、《左傳》、《孝經》、《論語》,孔、鄭、王、何、服、杜等注,凡十三家,雖義有精粗,并堪講授;《周易》、《儀禮》、《谷梁》用功差少;史子文集,嘉言故事,咸誦于心;天文、律歷,窮核微妙。至于公私文翰,未嘗假手。"吏部竟不詳試。然在朝知名之士十余人,保明炫所陳不謬,于是除殿內將軍。時牛弘奏購求天下遺逸之書,炫遂偽造書百余卷,題為《連山易》、《魯史記》等,錄上送官,取賞而去。后有人訟之,經赦免死,坐除名。歸于家,以教授為務。廢太子勇聞而召之。既至京師,敕令事蜀王秀,遷延不往。秀大怒,枷送益州。既而配為帳內,每使執仗為門衛。俄而釋之,典校書史。炫因擬屈原《卜居》為《筮涂》以自寄。及秀廢,與諸儒修定五禮,授旅騎尉。
吏部尚書牛弘建議以為《禮》:諸侯絕傍期,大夫降一等。今之上柱國雖不同古諸侯,比大夫可也,官在第二品,宜降傍親一等。議者多以為然。炫駁之曰:"古之仕者,宗一人而已,庶子不得進,由是先王重嫡。其宗子有分祿之義,族人與宗子雖疏遠,猶服衰三月,良由受其恩也。令之仕者,位以才升,不限嫡庶,與古既異,何降之有。令之貴者,多忽近親,若或降之,人道之疏,自此始矣。"遂寢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