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三 列傳第五十一
又當深思遠大,念存德教。先王之制曰:與殺無辜,寧赦有罪;與其害善,寧其利淫。明必不得中,寧濫舍有罪,不謬害善人也。今之從政者則不然,深文巧劾,寧致善人于法,不免有罪于刑。所以然者,非皆好殺人也,但云為吏寧酷,可免后患。此則情存自便,不念至公,奉法如此,皆奸人也。夫人者,天地之貴物,一死不可復生。然楚毒之下,以痛自誣,不被申理,遂陷刑戮者,將恐往往而有。是以自古已來,設五聽三宥之法,著明慎庶獄之典,此皆愛人甚也。凡伐木殺草,田獵不順,尚違時令而虧帝道;況刑罰不中,濫害善人,寧不傷天心,犯和氣!和氣損而欲陰陽調適,四時順育,萬物阜安,蒼生悅樂者,不可得也。故語曰,一夫吁嗟,王道為之傾覆,正謂此也。凡百宰守,可無慎乎!
若深奸巨猾,傷化敗俗,悖亂人倫,不忠不孝,故為背道,殺一利百,以清王化,重刑可也。識此二途,則刑政盡矣。
其六,均賦役,曰:
圣人之大寶曰位。何以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明先王必以財聚人,以仁也。今寇逆未平,軍國費廣,雖未遑減省,以恤人瘼,然宜令平均,使下無怨。平均者,不舍豪強而征貧弱,不縱奸巧而困愚拙,此之謂均也。故圣人曰:"蓋均無貧。"
然財貨之生,其功不易。紡纴織績,起于有漸,非旬日之間,所可造次。必須勸課,使預營理。絹鄉先事織纴,麻土早修紡績。先時而備,至時而輸,故王賦獲供,下人無困。如其不預勸戒,臨時迫切,復恐稽緩,以為己過,捶撲交至,取辦目前。富商大賈,緣茲射利,有者從之貴買,無者與之舉息。輸稅之人,于是弊矣。
租稅之時,雖有大式,至于斟酌貧富,差次先后,皆事起于正長,而系之于守令。若斟酌得所,則政和而人悅;若檢理無方,則吏奸而人怨。又差發徭役,多不存意,致令貧弱者或重徭而遠戍,富強者或輕使而近防。守令用懷如此,不存恤人之心,皆王政之罪人也。
周文甚重之,常置諸坐右。又令百司習誦之,其牧守令長非通六條及計帳者,不得居官。
自有晉之季,文章競為浮華,遂以成俗。周文欲革其弊,因魏帝祭廟,群臣畢至,乃命綽為大誥,奏行之。其詞曰:
惟中興十有一年仲夏,庶邦百辟,咸會于王庭。柱國泰洎群公列將罔不來朝。時乃大稽百憲,敷于庶邦,用綏我王度。皇帝若曰:"或堯命羲和,允厘百工。舜命九官,庶績咸熙。武丁命說,克號高宗。時惟休哉,朕其欽若。格爾有位,胥暨我太祖之庭,朕將丕命女以厥官。"
六月丁巳,皇帝朝格于太廟,凡厥具僚,罔不在位。
皇帝若曰:"咨我元輔、群公、列將、百辟、卿士、庶尹、御事,朕惟夤敷祖宗之靈命,稽于先王之典訓,以大誥于爾在位。昔我太祖神皇,肇膺明命,以創我皇基。烈祖、景宗,廓開四表,底定武功。暨乎文祖,誕敷文德。龔惟武考,不霣其舊。自時厥后,陵夷之弊,用興大難于彼東土,則我黎庶,咸墜涂炭。惟臺一人,纘戎下武,夙夜祗畏,若涉大川,罔識攸濟。是用稽于帝典,揆于王度,拯我人瘼。惟彼哲王,示我通訓,曰天生黎蒸,罔克自乂,上帝降鑒叡圣,植元后以乂之。時惟元后弗克獨乂,博求明德,命百辟群吏以佐之。肆天之命辟,辟之命這,惟以恤人,弗惟逸豫。辟惟元首,庶黎惟趾,股肱惟弼。上下一體,各勤攸司,茲用克臻于皇極。故其彝訓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今臺一人,膺天之嘏,既陟元后。股肱百辟,乂服我國家之命,罔不咸守厥職。嗟!后弗艱厥后,臣弗艱厥臣,政于何弗斁?嗚呼艱哉!凡爾在位,其敬聽命。"
皇帝若曰:"柱國,惟四海之不造,載繇二紀。天未絕我太祖、烈祖之命,用錫我以元輔。國家將附,公惟棟梁。皇之弗極,公惟作相。百揆愆度,公惟大錄。公其允文允武,克明克乂,迪七德,敷九功,龕暴除亂,下綏我蒼生,傍施于九正,若伊之在商,周之有呂,說之相丁,用保我無疆之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