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六十五 列傳第一百一十五
造性剛褊,人或激觸,不顧貴勢,以氣凌藉。嘗遇左補闕李虞于街,怒其不避,捕祗承人決脊十下。左拾遺舒元褒等上疏論之曰:"國朝故事,供奉官街中,除宰相外,無所回避。溫造蔑朝廷典禮,凌陛下侍臣,恣行胸臆,曾無畏忌。凡事有小而關分理者,不可失也。分理一失,亂由之生。遺、補官秩雖卑,陛下侍臣也;中丞雖高,法吏也。侍臣見凌,是不廣敬;法吏壞法,何以持繩?前時中書舍人李虞仲與造相逢,造乃曳去引馬。知制誥崔咸與造相逢,造又捉其從人。當時緣不上聞,所以暴犯益甚。臣聞元和、長慶中,中丞行李不過半坊,今乃遠至兩坊,謂之'籠街喝道'。但以崇高自大,不思僣擬之嫌。若不糾繩,實虧彝典。"敕曰:"憲官之職,在指佞觸邪,不在行李自大;侍臣之職,在獻可替否,不在道路相高。并列通班,合知名分,如聞喧競,亦已再三,既招人言,甚損朝體。其臺官與供奉官同道,聽先后而行,道途即祗揖而過,其參從人則各隨本官之后,少相辟避,勿言沖突。又聞近日已來,應合導從官,事力多者,街衢之中,行李太過。自今后,傳呼前后,不得過三百步。"然造之舉奏,無所吐茹。朝廷有喪不以禮、配不以類者,悉劾之。獲偽官王果等九十余人,杖殺南曹吏李賨等六人,刑于都市。遷尚書右丞,加大中大夫,封祁縣開國子,賜金紫。
四年,興元軍亂,殺節度使李絳。文宗以造氣豪嫉惡,乃授檢校右散騎常侍、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造辭赴鎮,以興元兆亂之狀奏之,文宗盡悟其根本,許以便宜從事。帝慮用兵勞費,造奏曰:"臣計諸道征蠻之兵已回,俟臣行程至褒縣,望賜臣密詔,使受約束。比臣及興元,諸軍相續而至,臣用此足矣。"乃授造手詔四通。神策行營將董重質、河中都將溫德彝、郃陽都將劉士和等,咸令稟造之命。造行至褒城,會興元都將衛志忠征蠻回,謁見。造即留以自衛,密與志忠謀。又召亞將張丕、李少直各諭其旨。暨發褒城,以八百人為衙隊,五百人為前軍,入府分守諸門。造下車置宴,所司供帳于廳事。造曰:"此隘狹,不足以饗士卒,移之牙門。"坐定,將卒羅拜,志忠兵周環之。造曰:"吾欲問新軍去住之意?上で埃f軍無得錯雜。"勞問既畢,傳言令坐,有未至者,因令舁酒巡行。及酒匝,未至者皆至,牙兵圍之亦合。坐卒未悟,席上有先覺者,揮令起,造傳言叱之,因帖息不敢動。即召坐卒,詰以殺絳之狀。志忠、張丕夾階立,拔劍呼曰"殺"。圍兵齊奮,其賊首教練使丘鑄等并官健千人,皆斬首于地,血流四注。監軍楊叔元在座,遽起求哀,擁造靴以請命;遣兵衛出之,以俟朝旨。敕旨配流康州。其親刃絳者斬一百斷,號令者斬三斷,余并斬首。內一百首祭李絳,三十首祭王景延、趙存約等,并投尸于江。以功就加檢校禮部尚書。
五年四月,入為兵部侍郎,以耳疾求退。七月,檢校戶部尚書、東都留守,判東都尚書省事、東畿汝防御使。
造至洛中。九月,制改授河陽懷節度觀察等使。造以河內膏腴,民戶凋瘵,奏開浚懷州古秦渠枋口堰;役工四萬,溉濟源、河內、溫、武陟四縣田五千余頃。
七年十一月,入為御史大夫。造初赴鎮漢中,遇大雨,平地水深尺余,乃禱雞翁山祈晴,俄而疾風驅云,即時開齊。文宗嘗聞其事,會造入對言之,乃詔封雞翁山為侯。
九年五月,轉禮部尚書。其年六月病卒,時年七十,贈右仆射。有文集八十卷。造于晚年積聚財貨,一無散施,時頗譏之。子璋嗣。
璋以蔭入仕,累佐使府,歷三郡刺史。咸通末,為徐泗節度使,徐州牙卒曰銀刀軍,頗驕橫。璋至,誅其惡者五百余人,自是軍中畏法。入為京兆尹,持法太深,豪右一皆屏跡。會同昌公主薨,懿宗怒,殺醫官,其家屬宗枝下獄者三百人。璋上疏切諫,以為刑法太深。帝怒,貶璋振州司馬。制出,璋嘆曰:"生不逢時,死何足惜?"是夜自縊而卒。
郭承嘏,字復卿。曾祖尚父汾陽王。祖晞,諸衛將軍。父鈞。承嘏生而秀異,乳保之年,即好筆硯。比及成童,能通《五經》。元和四年,禮部侍郎張弘靖知其才,擢升進士第,累辟使幕。歷渭南尉。入朝為監察御史,遷起居舍人。丁內艱,以孝聞,終喪,為侍御史,職方、兵部二員外,兵部郎中。太和六年,拜諫議大夫。頻上疏,言時政得失。文宗以鄭注為太仆卿,承嘏論諫激切,注甚懼之。本官知匭院事。九年,轉給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