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七十八 列傳二百六十五
◎循吏三張吉安李毓昌 龔景瀚 蓋方泌史紹登 李賡蕓 伊秉綬 狄尚絅張敦仁 鄭敦允 李文耕 劉體重子煦 張琦石家紹 劉衡徐棟 姚柬之吳均 王肇謙曹瑾 桂超萬張作楠 云茂琦
張吉安,字迪民,江蘇吳縣人。乾隆四十二年舉人,六十年,大挑知縣,發浙江。時清治各縣虧空,責彌補。富陽令惲敬獨不奉上官意旨,檄吉安往摘印署事。至則士民群集,乞留敬。吉安見之,默然徒手返,白臺司曰:“惲敬賢吏,乞保全之。且州縣賦入有常經,前官不謹致虧,責彌補於后來者,恐開掊克之漸。方今楚、豫奸民蜂起,皆以有司貪殘為口實。宜用讀書人加意拊循,乃無形之彌補耳。”聞者迂其言。委攝縣丞及杭州府通判,吉安自以不諧於時,乞改教職,上官留之。
嘉慶二年,署淳安,尋調象山。海盜由閩擾浙,沿海窮民業漁鹽者,多以米及淡水火藥濟盜,且為鄉導。吉安革船埠商漁之稅,嚴禁水、米出洋,盜漸窮蹙,值颶風覆盜艇,泅至岸,悉為舟師所獲。提督李長庚嘆曰:“牧令盡如張象山,盜不足平也。”又建議縣境南田為海中大島,宜如明湯和策,封禁以斷盜翼。韭山當海盜之沖,石浦、昌國兵力皆薄,請增兵以資鎮懾。事雖見格,后卒如所議。
四年,署新城,漕倉設省城,民輸折色,縣官浮收,運丁需索,習以為常。吉安平其折價,不及舊時十之六七,民感之。
五年,署永康,蛟水猝發,田廬蕩析,為棚廠以棲災民,阻水者具舟餉之,溺者具棺厝之,不待申詳報可,所以賑恤者甚至。上官或斥其有違成例,巡撫阮元素重之,悉如所請。六年,調署麗水,竭誠禱雨,旱不為災。縣多山,民處險遠者,艱於赴愬。吉安輒巡行就山寺讞獄,咸樂其便。
八年,署浦江,值水災,奸民糾眾掠富室,伐墓樹,鄰邑咸煽動。吉安曰:“非法無以止奸民,非米無以安良民,良民安則奸民氣散。”請運兵米所馀以賑之,民心漸定,乃擒首惡治如律。補馀杭,九年春,雨傷禾,糶倉穀以平米價,又運川米千石濟之。十年,復被水,分鄉設廠,煮粥以賑,規畫詳密,竟事無擁擠之擾。邑多名區,次第修復之。懲訟師,勤聽斷,修志、葺學,文教丕振。在馀杭七年,引疾歸,遂不出。歿后,永康士民請祀名宦,建立專祠。
當時吏治積弊,有南漕北賑之說,南利在漕,相率諱災。督撫藉詞酌劑,置災民於不問。茍有切求民瘼者,轉不得安於位。吉安官浙前后幾二十年,所蒞多災區,皆能舉職。在新城減漕之三四,時論尤以為難。北賑之弊亦然。同時江蘇知縣李毓昌,以不扶同侵賑致禍,仁宗優恤之,重懲諸貪吏,蓋欲以力挽頹風云。
毓昌,字皋言,山東即墨人。嘉慶十三年進士,以知縣發江蘇。十四年,總督鐵保使勘山陽縣賑事,親行鄉曲,鉤稽戶口,廉得山陽知縣王伸漢冒賑狀,具清冊,將上揭。伸漢患之,賂以重金,不為動,則謀竊其冊,使仆包祥與毓昌仆李祥、顧祥、馬連升謀,不可得,遂設計死之。毓昌飲於伸漢所,夜歸而渴,李祥以藥置湯中進。毓昌寢,苦腹痛而起,包祥從后持其頭,叱曰:“若何為?”李祥曰:“仆等不能事君矣。”馬連升解己所系帶縊之。伸漢以毓昌自縊聞。淮安知府王轂遣驗視之,報曰:“尸口有血。”轂怒,杖驗者,遂以自縊狀上。
其族叔李太清與沈某至山陽迎喪,檢視其籍,有殘稿半紙,曰:“山陽知縣冒賑,以利啗毓昌,毓昌不敢受,恐負天子。”蓋上總督書稿,諸仆所未及毀去者。喪歸,毓昌妻有噩夢,啟棺視,面如生。以銀針刺之,針黑。李太清走京師訴都察院,命逮王轂、王伸漢及諸仆,至刑部會訊。山東按察使朱錫爵驗毓昌尸,惟胸前骨如故,馀盡黑。蓋受毒未至死,乃以縊死也。仁宗震怒,斬包祥,置顧祥、馬連升極刑,剖李祥心祭毓昌墓。轂、伸漢各論如律,總督以下貶謫有差。贈毓昌知府銜,封其墓。御制愍忠詩,命勒於墓上。毓昌無子,詔為立后,嗣子希佐賜舉人,太清亦賜武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