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七十二 列傳第二百三十一
欽宗即位,邊遽日急,京盡室南下,為自全計。天下罪京為六賊之首,侍御史孫覿等始極疏其奸惡,乃以秘書監分司南京,連貶崇信、慶遠軍節度副使,衡州安置,又徙韶、儋二州。行至潭州死,年八十。
京天資兇譎,舞智御人,在人主前,顓狙伺為固位計,始終一說,謂當越拘攣之俗,竭四海九州之力以自奉。帝亦知其奸,屢罷屢起,且擇與京不合者執政以柅之。京每聞將退免,輒入見祈哀,蒲伏扣頭,無復廉恥。燕山之役,京送攸以詩,陽寓不可之意,冀事不成得以自解。見利忘義,至于兄弟為參、商,父子如秦、越。暮年即家為府,營進之徒,舉集其門,輸貨僮隸得美官,棄紀綱法度為虛器。患失之心無所不至,根株結盤,牢不可脫。卒致宗社之禍,雖譴死道路,天下猶以不正典刑為恨。
子八人,壝先死,攸、翛伏誅,絳流白州死,鞗以尚帝姬免竄,余子及諸孫皆分徙遠惡郡。
卞字元度,與京同年登科,調江陰主簿。王安石妻以女,因從之學。元豐中,張璪薦為國子直講,加集賢校理、崇政殿說書,擢起居舍人,歷同知諫院、侍御史。居職不久,皆以王安石執政親嫌辭。拜中書舍人兼侍講,進給事中。
哲宗立,遷禮部侍郎。使于遼,遼人頗聞其名。卞適有寒疾,命載以白馳車,典客者曰:"此,君所乘,蓋異禮也。"使還,以龍圖閣待制知宣州,徙江寧府,歷揚、廣、越、潤、陳五州。廣州寶貝叢湊,一無所取。及徙越,夷人清其去,以薔薇露灑衣送之。
紹圣元年,復為中書舍人,上疏言:"先帝盛德大業,卓然出千古之上,發揚休光,正在史策。而實錄所紀,類多疑似不根,乞驗索審訂,重行刊定,使后世考觀,無所迷惑。"詔從之。以卞兼國史修撰。初,安石且死,悔其所作《日錄》,命從子防焚之,防詭以他書代。至是,卞即防家取以上,因芟落事實,文飾奸偽,盡改所修實錄、正史,于是呂大防、范祖禹、趙彥若、黃庭堅皆獲深譴。遷翰林學士。
四年,拜尚書左丞,專托"紹述"之說,上欺天子,下脅同列。凡中傷善類,皆密疏建白,然后請帝親札付外行之。章惇雖鉅奸,然猶在其術中。惇輕率不思,而卞深阻寡言,論議之際,惇毅然主持,卞或噤不啟齒。一時論者以為惇跡易明,卞心難見。
徽宗即位,諫官陳瓘、任伯雨、御史龔夬疏其兄弟奸惡,瓘并數卞尊私史以厭宗廟之罪,伯雨言:"卞之惡有過于惇。去年封事,數千人皆乞斬惇、卞,公議于此可見矣。"遂陳其大罪有六,曰:"誣罔宣仁圣烈保佑之功,欲行追廢,一也;凡紹圣以來竄逐臣僚,皆卞啟而后行,二也;宮中厭勝事作,哲宗方疑,未知所處,惇欲召禮法官通議,卞云:'既犯法矣,何用禮法官議?'皇后以是得罪,三也;編排元祐章牘,萋菲語言,被罪者數千人,議自卞出,四也;鄒浩以言忤旨,卞激怒哲宗,致之遠謫,又請治其親故送別之罪,五也;蹇序辰建看詳訴理之議,章惇遲疑未應,卞即以二心之言迫之,惇默不敢對,即日置局,士大夫得罪者八百三十家,凡此皆卞謀之而惇行之,六也。愿亟正典刑,以謝天下。"詔以資政殿學士知江寧府,連貶少府少監、分司池州。
才逾歲,起知大名府,徙揚州,召為中太乙宮使,擢知樞密院。時京居相位,卞禮辭,不許。帝謀復湟、鄯,問于卞,卞以王厚、高永年對。與京合謀,竭府藏以事邊,募商人運糧,不復問其直貴賤。鄯、廓至斗米錢四千,束芻錢千二百,秦中騷困。及取三州,進金紫光祿大夫,永年竟為帳下執去以降。自是西方交兵,連年不息,追仇任伯雨所言,曲自辦理。至欲會獄證治,諸人坐貶。
卞居心傾邪,一意以婦公王氏所行為至當。兄晚達而位在上,致己不得相,故二府政事時有不合。京以中旨用童貫為陜西制置使,卞言不宜用宦者,右丞張康國引李憲故事以對,卞曰:"用憲已非美事,憲猶稍習兵,貫略無所長,異時必誤邊計。"帝令中書行之。京于帝前詆卞,卞求去,以資政殿大學士知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