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七十二 列傳第二百三十一
趙良嗣,本燕人馬植,世為遼國大族,仕至光祿卿。行污而內亂,不齒于人。政和初,童貫出使,道盧溝,植夜見其侍史,自言有滅燕之策,因得謁。童貫與語,大奇之,載與歸,易姓名曰李良嗣。薦諸朝,即獻策曰:"女真恨遼人切骨,而天祚荒淫失道。本朝若遣使自登、萊涉海,結好女真,與之相約攻遼,其國可圖也。"議者謂祖宗以來,雖有此道,以其地接諸蕃,禁商賈舟船不得行,百有余年矣。一旦啟之,懼非中國之利。徽宗召見,問所來之因,對曰:"遼國必亡,陛下念舊民遭涂炭之苦,復中國往昔之疆,代天譴責,以治伐亂,王師一出,必壺漿來迎。萬一女真得志,先發制人,后發制于人,事不侔矣。"帝嘉納之,賜姓趙氏,以為秘書丞,圖燕之議自此始。遷直龍圖閣,提點萬壽觀,加右文殿修撰。
宣和二年二月,使于金國,見其主阿骨打,議取燕、云。使還,進徽猷閣待制。自是將命至六七,頗能緩頰盡心,與金爭議,進龍圖閣直學士。既得燕山,又加延康殿學士、提舉上清宮,官至光祿大夫。
良嗣言:"頃在北國,與燕中豪士劉范、李奭及族兄柔吉三人結義同心,欲拔幽、薊歸朝,瀝酒于北極祠下,祈天為約,俟他日功成,即掛冠謝事,以表本心,初非取功名而徼富貴也。賴陛下威靈,今日之事幸而集,顧前日之約豈可欺哉?愿許臣致仕,使得買田歸耕,令有識者曰:'此平燕首謀之人,得請閑退,天下美事也。'不然,則臣為敢欺神明,何所不至?"凡三上章,詔不許。既而朝廷納張覺,良嗣爭之云:"國家新與金國盟,如此必失其歡,后不可悔。"不聽。坐奪職,削五階。
靖康元年四月,御史胡舜陟論其結成邊患,敗契丹百年之好,使金寇侵陵,禍及中國,乞戮之于市。時已竄郴州,詔廣西轉運副使李升之即所至梟其首,徙妻子于萬安軍。
張覺,平州義豐人也。在遼國第進士,為遼興軍節度副使。鎮民殺其節度使蕭諦里,覺拊定亂者,州人推領州事。燕王淳死,覺知遼必亡,籍丁壯五萬人,馬千匹,練兵為備。蕭后遣時立愛來知州,拒弗納。
金人入燕,訪覺情狀于遼故臣康公弼,公弼言彼何能為,當示以不疑,乃以為臨海軍節度使,任知平州。遼相左企弓等將歸東,粘罕欲先遣兵擒覺,公弼曰:"如此是趣之叛也,我請使焉而觀之。"遂往見覺。覺曰:"契丹八路皆陷,今獨平州存,敢有異志?所以未釋甲者,防蕭干耳。"厚賂公弼使還。公弼道其語,粘罕信之,升平州為南京,加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企弓、公弼與曹勇義、虞仲文皆東遷。
時燕民盡徙,流離道路;蛟動X訴:"公弼、企弓等不能守燕,致吾民如是。能免我者,非公而誰?"覺召僚屬議,皆曰:"近聞天祚復振于松漠,金人所以急趨山西者,畏契丹議其后也。公能仗大義,迎故主以圖興復,責企弓等之罪而殺之,縱燕人歸燕,南朝宜無不納。儻金人西來,內用營、平之兵,外藉南朝之援,何所懼乎?"覺又訪于翰林學士李石,亦以為然。乃殺企弓等四人,復稱保大三年,繪天祚像于廳事,每事告而后行。呼父老諭曰:"女真,仇也,豈可從?"指其像曰:"此非汝主乎,豈可背?當相約以死,必不得已則歸中國。"燕人尚義,皆景從。于是悉遣徙民歸。
石更名安弼,偕故三司使高黨往燕山說王安中曰:"平州自古形勝之區,地方數百里,帶甲十余萬,覺文武全才,若為我用,必能屏翰王室。茍為不然,彼西迎天祚,北通蕭干,將為吾肘腋患矣。"安中深然之,具奏于朝,愿以身任其責,令安弼、黨詣京師;兆谝允衷墩捕仍唬"本朝與金國通好,信誓甚重,豈當首違?金人昨所以不即討覺者,以兵在關中而覺抗榆關故也。今既已東去,他日西來,則覺蕞爾數城,恐未易當。為今之計,姑當密示羈縻足矣。"而度數誘致之,諷令內附。
宣和五年六月,覺遣書至安撫司云:"金虜恃虎狼之強,驅徙燕京富家巨室,止留空城以塞盟誓,緬想大朝,亦非得已。遺民假道當管,冤痛之聲,盈于衢路。州人不忍,僉謂宜抗賊命,以存生靈,使復父母之邦,且為大朝守御之備,已盡遣其人過界,謹令掌書記張鈞、參謀軍事張敦固詣安撫司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