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七十一 列傳第二百三十
哲宗立,遷右司員外郎、起居舍人。又為公繪具奏,乞尊崇朱太妃,為高氏異日計。后詰之曰:"汝素不識字,誰為之者?"公繪不得隱,以恕對,且上其稿。時恕方召試中書,遂黜知隨州,改汝、襄、河陽。恕久斥外,蓄怒憤,間道謁確于鄧,緒成前惡,紿司馬光子康手書,持以取信。會確得罪,恕亦責監永州酒。
紹圣初,擢寶文閣待制、知青州。章惇、蔡卞得政,將甘心元祐諸人,引恕自助,召為刑部侍郎,再遷吏部尚書兼侍讀,改御史中丞。恕既處風憲,遂誣宣仁后有廢立謀,引司馬光言北齊婁后宣訓事,訹高遵裕之子士京追訟其父在日,王珪令其兄士充來謀立雍王,遵裕非之。又教蔡懋上文及甫私牘為廋詞,歷詆梁燾、劉摯,云陰圖不軌,且加司馬光、呂公著以兇悖名。惇使蔡京置獄于同文館,組織萬端,將悉陷諸人于族罪,既而無所得,乃已。
恕內懷猜猾,而外持正論。嘗于經筵讀寶訓,至仁宗諭輔臣,以為人君當修舉政事,則日月薄食、星文變見為不足慮。恕言仁宗之旨雖合于荀卿書,然自古帝王孰肯自謂不修政事者,如此則天變遂廢矣。帝嘉納之,數登對。惇恐其大用,切忌之。恕亦揣帝稍薄惇,屢白其短,竟為惇所陷,出知汝州。未幾,徙應天府。惇復摭其曩過,移知南安軍。徽宗初,言者論其矯誣,責為少府少監、分司西京,居均州。
蔡京當國,經營湟、鄯,以開邊隙,欲使恕立方面之勛,起為鄜延經略安撫使,旋改涇原,擢至龍圖閣學士。恕乞筑蕭關,采其里人許彥圭車戰法,為淺攻計。又欲使熙河造船,直抵興、靈,以空夏國巢穴,其謀皆迂誕。轉運使李復言恕所為類兒戲,不可用,帝亦燭其妄,京力主之。已而夏人寇鎮戎,欲趨渭州,警奏至京師日五六,京懼,始徙恕太原,連徙永興、潁昌、真定,尋奪職。久之,復顯謨閣待制。卒,年七十。
恕本從程門得游諸公間,一時賢士爭與之交。恕善為表襮,蚤致聲名,而天資反覆,行險冒進,為司馬光客即陷光,附章惇即背惇,至與三蔡為腹心則之死弗替。上謗母后,下誣忠良,幾于禍及宗廟。建炎元年,與蔡確同追貶,而恕為常德軍節度副使。子居實、倞。
居實有異材,八歲為《明妃引》,黃庭堅、晁補之、張耒、秦觀、陳師道皆見而愛之。從恕守隨,作《南征賦》,蘇軾讀之,嘆曰:"此足以藉手見古人矣。"卒時年十九,有遺文曰《呻吟集》。
倞及恕在時為司農丞,靖康初至少卿,奉詔館金國使。是時,肅王使斡離不軍,為所質,朝廷議亦留其使以相當,于是逾月不遣。都管趙倫,燕人也,性猾獪,懼不得歸,乃詐以情告倞曰:"金國有余睹金吾者,尚領契丹精銳甚眾,貳于金人,愿歸大國,可結之以圖二酋。"倞以聞,大臣信之,即為賜余睹詔書授倫,納衣領中,厚與倫金帛。倫獻其書粘罕,粘罕大怒,以聞金主,報令深入攻討,遂復提兵南下。倞時出知岳州,詔責其始禍,削籍停官,既而京闕失守云。
呂惠卿字吉甫,泉州晉江人。父璹習吏事,為漳浦令。縣處山林蔽翳間,民病瘴霧蛇虎之害,璹教民焚燎而耕,害為衰止。通判宜州,儂智高入寇,轉運使檄璹與兵會,或勸勿行,不聽。將二千人躡賊后以往,得首虜為多。為開封府司錄,鞫中人史志聰役衛卒伐木事,吏多為之地,璹窮治之,志聰以謫去。終光祿卿。
惠卿起進士,為真州推官。秩滿入都,見王安石,論經義,意多合,遂定交。熙寧初,安石為政,惠卿方編校集賢書籍,安石言于帝曰:"惠卿之賢,豈特今人,雖前世儒者未易比也。學先王之道而能用者,獨惠卿而已。"及設制置三司條例司,以為檢詳文字,事無大小必謀之,凡所建請章奏皆其筆。擢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集賢校理,判司農寺。
司馬光諫帝曰:"惠卿憸巧非佳士,使安石負謗于中外者皆其所為。安石賢而愎,不閑世務,惠卿為之謀主,而安石力行之,故天下并指為奸邪。近者進擢不次,大不厭眾心。"帝曰:"惠卿進對明辨,亦似美才。"光曰:"惠卿誠文學辨慧,然用心不正,愿陛下徐察之。江充、李訓若無才,何以能動人主?"帝默然。光又貽書安石曰:"諂諛之士,于公今日誠有順適之快,一旦失勢,將必賣公自售矣。"安石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