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百七十一 列傳第二百三十
初,神宗用王安石之言,開熙、河,謀靈、夏,師行十余年不息。迨聞永樂之敗,神宗當寧慟哭,循致不豫,故元祐宰輔推本其意,專務懷柔外國。西夏請故地,以非要害城砦還之。惇以為蹙國棄地,罪其帥臣,遂用淺攻撓耕之說,肆開邊隙,絕夏人歲賜,進筑汝遮等城,陜西諸道興役五十余所,敗軍覆將,復棄青唐,死傷不可計。知天下怨己,欲塞其議,請詔中外察民妄語者論如律。優立賞邏,告訐之風浸盛。民有被酒狂訛者,詔貸其死,惇竟論殺之。用刑愈峻,然不能遏也。
哲宗崩,皇太后議所立,惇厲聲曰:"以禮律言之,母弟簡王當立。"皇太后曰:"老身無子,諸王皆是神宗庶子。"惇復曰:"以長則申王當立。"皇太后曰:"申王病,不可立。"惇尚欲言,知樞密院事曾布叱之曰:"章惇,聽太后處分。"皇太后決策立端王,是為徽宗,遷惇特進,封申國公。
為山陵使,靈轝陷澤中,逾宿而行。言者劾其不恭,罷知越州,尋貶武昌軍節度副使、潭州安置。右正言任伯雨論其欲追廢宣仁后,又貶雷州司戶參軍。初,蘇轍謫雷州,不許占官舍,遂僦民屋,惇又以為強奪民居,下州追民究治,以僦券甚明,乃已。至是,惇問舍于是民,民曰:"前蘇公來,為章丞相幾破我家,今不可也。"徙睦州,卒。
惇敏識加人數等,窮兇稔惡,不肯以官爵私所親,四子連登科,獨季子援嘗為校書郎,余皆隨牒東銓仕州縣,訖無顯者。
妻張氏甚賢,惇之入相也,張病且死,屬之曰:"君作相,幸勿報怨。"既祥,惇語陳瓘曰:"悼亡不堪,奈何?"瓘曰:"與其悲傷無益,曷若念其臨絕之言。"惇無以對。
政和中,追贈觀文殿大學士。紹興五年,高宗閱任伯雨章疏,手詔曰:"惇詆誣宣仁后,欲追廢為庶人,賴哲宗不從其請,使其言施用,豈不上累泰陵?貶昭化軍節度副使,子孫不得仕于朝。"詔下,海內稱快,獨其家猶為《辨誣論》,見者哂之。
曾布字子宣,南豐人。年十三而孤,學于兄鞏,同登第,調宣州司戶參軍、懷仁令。
熙寧二年,徙開封,以韓維、王安石薦,上書言為政之本有二,曰厲風俗、擇人才。其要有八,曰勸農桑、理財賦、興學校、審選舉、責吏課、敘宗室、修武備、制遠人。大率皆安石指也。
神宗召見,論建合意,授太子中允、崇政殿說書,加集賢校理,判司農寺,檢正中書五房。凡三日,五受敕告。與呂惠卿共創青苗、助役、保甲、農田之法,一時故臣及朝士多爭之。布疏言:"陛下以不世出之資,登延碩學遠識之臣,思大有為于天下,而大臣玩令,倡之于上,小臣橫議,和之于下。人人窺伺間隙,巧言丑詆,以嘩眾罔上。是勸沮之術未明,而威福之用未果也。陛下誠推赤心以待遇君子而厲其氣,奮威斷以屏斥小人而消其萌,使四方曉然皆知主不可抗,法不可侮,則何為而不可,何欲而不成哉?"布欲堅神宗意,使專任安石以威脅眾,使毋敢言。故驟見拔用,遂修起居注、知制誥,為翰林學士兼三司使。韓琦上疏極論新法之害,神宗頗悟,布遂為安石條析而駁之,持之愈固。
七年,大旱,詔求直言,布論判官呂嘉問市易掊克之虐,大概以為:"天下之財匱乏,良由貨不流通;貨不流通,由商賈不行;商賈不行,由兼并之家巧為摧抑。故設市易于京師以售四方之貨,常低仰其價,使高于兼并之家而低于倍蓰之直,官不失二分之息,則商賈自然無滯矣。今嘉問乃差官于四方買物貨,禁客旅無得先交易,以息多寡為誅賞殿最,故官吏、牙駔惟恐裒之不盡而息之不夥,則是官自為兼并,殊非市易本意也。"事下兩制議,惠卿以為沮新法,安石怒,布遂去位。
惠卿參大政,置獄舉劾,黜布知饒州,徙潭州。復集賢院學士、知廣州。元豐初,以龍圖閣待制知桂州,進直學士、知秦州,改歷陳、蔡、慶州。元豐末,復翰林學士,遷戶部尚書。司馬光為政,諭令增捐役法,布辭曰:"免役一事,法令纖悉皆出己手,若令遽自改易,義不可為。"元祐初,以龍圖閣學士知太原府,歷真定、河陽及青、瀛二州。紹圣初,徙江寧,過京,留為翰林學士,遷承旨兼侍讀,拜同知樞密院,進知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