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八十一 列傳第一百四十
范如圭 吳表臣 王居正 晏敦復 黃龜年 程瑀 張闡 洪擬 趙逵范如圭,字伯達,建州建陽人。少從舅氏胡安國受《春秋》。登進士第,授左從事郎、武安軍節度推官。始至,帥將斬人,如圭白其誤,帥為已署不易也。如圭正色曰:"節下奈何重易一字而輕數人之命?"帥矍然從之。自是府中事無大小悉以咨焉。居數月,以憂去。辟江東安撫司書寫機宜文字。近臣交薦,召試秘書省正字,遷校書郎兼史館校勘。
秦檜力建和議,金使來,無所于館,將虛秘書省以處之。如圭亟見宰相趙鼎曰:"秘府,謨訓所藏,可使仇敵居之乎?"鼎竦然為改館。既而金使至悖傲,議多不可從,中外憤郁。如圭與同省十余人合議,并疏爭之,既具草,駭遽引卻者眾。如圭獨以書責檜以曲學倍師、忘仇辱國之罪,且曰:"公不喪心病狂,奈何為此,必遺臭萬世矣!"檜怒。草奏與史官六人上之。
金歸河南地,檜方自以為功。如圭輪對,言:"兩京之版圖既入,則九廟、八陵瞻望咫尺,今朝修之使未遣,何以慰神靈、萃民志乎?"帝泫然曰:"非卿不聞此言。"即日命宗室士〈亻褭〉及張燾以行。檜以不先白己,益怒。
如圭謁告去,奉柩歸葬故鄉,既窆,差主管臺州崇道觀。杜門十余歲,起通判邵州,又通判荊南府。荊南舊戶口數十萬,寇亂后無復人跡,時蠲口錢以安集之,百未還一二也。議者希檜意,遽謂流庸浸復而增之,積逋二十余萬緡,他負亦數十萬,版曹日下書責償甚急。召圭白帥,悉奏蠲之。
檜死,被旨入對,言:"為治以知人為先,知人以清心寡欲為本。"語甚切。又論:"東南不舉子之俗,傷絕人理,請舉漢《胎養令》以全活之,抑亦勾踐生聚報吳之意也。"帝善其言。又奏:"今屯田之法,歲之所獲,官盡征之。而田卒賜衣廩食如故,使力穡者絕贏余之望,惰農者無饑餓之憂,貪小利,失大計,謀近效,妨遠圖,故久無成功。宜籍荊、淮曠土,畫為丘井,仿古助法,別為科條,令政役法,則農利修而武備飭矣。"
以直秘閣提舉江西常平茶監移利州路提點刑獄,以病請祠。時宗藩并建,儲位未定,道路竊有異言。如圭在遠外,獨深憂之,掇至和、嘉佑間名臣奏章凡三十六篇,合為一書,囊封以獻,請深考群言,仰師成憲,斷以至公勿疑。或以越職危之,如圭曰:"以此獲罪,奚憾!"帝感悟,謂輔臣曰:"如圭可謂忠矣。"即日下詔以普安郡王為皇子,進封建王。復起如圭知泉州。
南外宗官寄治郡中,挾勢為暴,占役禁兵以百數,如圭以法義正之,宗官大沮恨,密為浸潤以去如圭,遂以中旨罷,領祠如故。僦舍邵武以居,士大夫高之,學者多從之質疑。卒年五十九。
如圭忠孝誠實,得之于天。其學根于經術,不為無用之文。所草具屯田之目數千言,未及上,張浚視師日,奏下其家取之,浚罷,亦不果行。有集十卷,皆書疏議論之語,藏于家。子念祖、念德、念茲。
吳表臣,字正仲,永嘉人。登大觀三年進士第,擢通州司理。陳瓘謫居郡中,一見而器之。盛章者,朱勔黨也,嘗市婢,有武臣強取之,章誣以罪,系獄。表臣方鞫之,郡將曰:"知有盛待制乎?"表臣佯若不知者,卒直其事。累官監察御史,遷右正言。
高宗詔臺諫條陳大利害,表臣請措置上流以張形勢,安輯淮甸以立藩蔽,擇民兵以守險阻,集海舶以備不虞。其策多見用。帝方鄉儒術,表臣乞選講官以裨圣德,且于古今成敗、民物情偽,邊防利害,詳熟講究。由是詔開經筵。邇臣有請用蔡京、王黼之黨者,侍御史沈與求乞明指其人,顯行黜責,執政不悅,奪其言職。表臣爭曰:"臺諫為天子耳目,所以防壅蔽、杜奸邪,若咎其切直而黜之,后誰敢言,非國家福也。請還與求以開言路。"
時防秋,議選守邊者,患乏才。表臣曰:"唐蕭復言于德宗,陳少游任兼將相,首敗臣節,韋皋幕府下僚,獨建忠義,以皋代少游鎮淮南。善惡著明,則天下知逆順之理,初不以皋名賤官卑為疑。今取忠義不屈有已試之驗者,不次而用,豈特可以勸,捍御方略,亦堪倚仗。"于是陳敏等十數人浸以錄用。久之,以病請補外,以直秘閣知信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