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選卷第五十一
天下云集而響應:袁本、茶陵本 “集”作“會”。案:此尤校改之也。史記作“集”,漢書、賈子作“合”,或皆不與此同。
非尊于齊楚燕趙韓魏宋衛中山之君也:袁本、茶陵本“非”作“
不”,下“非铦”之“非”亦作“ 不”。案:此尤校改之也。史記、賈子作“非”,漢書作“不”。
非有先生論
東方曼倩班固漢書,東方朔,字曼倩,平原厭次人。武帝即位,言得失。又設非有先生論。
非有先生仕于吳,進不能稱往古以廣主意,退不能揚君美以顯其功,默然無言者三年矣。吳王怪而問之,曰:“寡人獲先人之功,寄于眾賢之上,夙興夜寐,未嘗敢怠也。今先生率然高舉,遠集吳地,率然,輕舉之貌。將以輔治寡人,誠竊嘉之,體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視靡曼之色,耳不聽鐘鼓之音,虛心定志,欲聞流議者三年于茲矣。呂氏春秋曰:越王欲致必死于吳,身不安枕席,口不甘厚味,目不視靡曼,耳不聽鐘鼓,三年苦身勞力。高誘曰:靡曼,好色也。流議,猶余論也。今先生進無以輔治,退不揚主譽,竊為先生不取也。蓋懷能而不見,是不忠也,見而不行,主不明也。意者寡人殆不明乎?” 非有先生伏而唯唯。吳王曰:“可以談矣,寡人將竦意而聽焉。”先生曰:“于戲!可乎哉?可乎哉?于戲,嘆辭也。于音烏。戲音呼。可乎哉,言不可也。談何容易!言談說之道,何容輕易乎?夫談者有悖蒲忽。于目而佛于耳,謬于心而便于身者,韓子曰:圣人之救危國,以忠佛耳。字書曰:佛,違也。佛,扶勿切。或有說于目、順于耳、快于心而毀于行者,非有明王圣主,孰能聽之矣?”吳王曰:“何為其然也?‘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論語,孔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先生試言,寡人將覽焉。”
先生對曰:“昔關龍逢深諫于桀,而王子比干直言于紂,尸子曰:義必利,雖桀殺關龍逢,紂殺王子比干,猶謂之必利也。此二臣者,皆極慮盡忠,閔主澤不下流,而萬民騷動,故直言其失,切諫其邪者,將以為君之榮,除主之禍也。今則不然,反以為誹方未謗君之行,無人臣之禮,如淳曰:漢書注曰:誹,非上所行也。果紛然傷于身,蒙不辜之名,戮及先人,為天下笑,鄭玄禮記注曰:戮,猶辱也。 故曰談何容易!是以輔弼之臣瓦解,而邪諂之人并進,春秋考異郵曰:瓦解土崩。遂及飛廉、惡來革等。史記曰:中潏生蜚廉,蜚廉生惡來,惡來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紂。說苑,子石曰:費仲、惡來革長鼻決目,崇侯虎順紂之心,欲以合于意,武王伐紂,四子身死牧之野。三人皆詐偽,巧言利口,以進其身,論語,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又曰:惡利口之覆邦家。陰奉雕琢刻鏤之好,以納其心,務快耳目之欲,以茍容為度,遂往不戒,身沒被戮,宗廟崩弛,國家為墟,殺戮賢臣,親近讒夫。詩不云乎?‘讒人罔極,交亂四國’,此之謂也。毛詩小雅文也。鄭玄曰:極,猶已也。故卑身賤體,說色微辭,愉愉逾 喣喣況于終無益于主上之治,即志士仁人不忍為也。愉愉喣喣,和說之貌也。孝經鉤命決曰:歡忻慎懼,嘔嘔喻喻。喣與嘔同,音吁。論語,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也。將儼然作矜莊之色,深言直諫,上以拂人主之邪,下以損百姓之害,拂與弼同。則忤于邪主之心,歷于衰世之法。故養壽命之士莫肯進也,遂居深山之間,積土為室,編蓬為戶,彈琴其中,以詠先王之風,亦可以樂而忘死矣。尚書大傳曰:子夏曰:弟子所授書于夫子者,不敢忘,雖退而窮居河、濟之間,深山之中,作壤室,編蓬戶,尚彈琴瑟其中,以歌先王之風,則可以發憤矣。是以伯夷叔齊避周,餓于首陽之下,后世稱其仁。論語,子曰: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人到于今稱之。 如是,邪主之行固足畏也,故曰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