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紀一百三十五 起重光大荒落十月,盡十二月,凡三月
癸亥,詔侍從百官更互赴行在所供職。先令翰林學士何溥、吏部侍郎凌景夏、張運、給舍金安節、劉珙、臺諫梁仲敏、杜莘老、吳芾、禮官王普、尚書郎徐度、薛良朋、余時言、柳大節、姚寬從行,仍命景夏等分攝六曹職事。時權兵部侍郎陳俊卿措置海道,而戶部侍郎劉岑、中書舍人虞允文先往建康,從官兩省留臨安者,惟汪應辰、徐嘉、黃中、路彬、許尹、唐文若六人而已。寬,舜明子也。
始,有司辨嚴,用紹興七年故事。杜莘老為帝言:“今親征與曩日事異,宜皆從簡以幸所過郡縣。”帝曰:“此行中宮及內人不往,止與建王行,欲令遍識諸將耳。”乃命王府直講史浩從行。自金人侵攻江、淮,一時宿將,莫不震怖惕息,獨王處之恬然不懼,廷臣有奏請王為元帥者。及扈行,邊遽日至,王預料某所可守,某所可攻,某人可用,后率如所言。
王權自采石夜還建康,既而復如采石。時金主亮率大軍臨西采石楊林渡已數日,權與左朝請大夫、知太平州王傅,猶庇匿不以聞,州學諭汪馀慶與教授蔣繼周同往見傅責之,傅氣奪,一日發八奏。初奏言金人已攻采石而不言東西,朝廷大驚,三省、樞密院吏皆挈家出,都人驚疑不可止。次報金人已到楊林而不言楊林渡,朝廷莫知其在江之南北,益懼;因遣人于閭巷間求當涂、歷陽人,問楊林所在,夜二鼓,乃得一士人,言楊林,西采石之渡口也,于是驚疑稍定。
甲子,特進、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和國公張浚,復觀文殿大學士、判潭州;左大中大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湯鵬舉,復資政殿學士,知太平州。
趙撙下平興縣。
忠義統領柳萬克伏羌城。
右武大夫、興州前軍統制兼主管中軍軍馬吳挺,邵州防御使、知文州、節制軍馬向起,敗金人于德順軍之治平寨。
先是金遣兵之涇原,宣撫招討使吳璘,命起、挺率所部捍御,過德順,遇金游騎二千馀與官軍接,遂駐于治平。統領官劉海,將官曹建,以數百騎掩擊之,斬其將潑察,生俘數百人,入其郭,金恐,乃得去。宣撫司第賞,首先出陳破敵者為奇功,進官四等,其下各有差。挺,璘之子也。
金主褒遣伊喇紥巴招契丹部耶律斡罕。
乙丑,鎮江府左軍統領員琦,及金人戰于揚州皂角林,敗之。
初,金人既得揚州,即遣兵逐劉锜,與南軍相尾。至是全軍來爭瓜洲渡,锜命統制官賈和仲、吳超等拒之于皂角林。琦陷重圍,下馬死戰數十合。中軍第四將王佐以步卒百有四人往林中設伏,金兵既入,強弩俄發。金人以運河岸狹,非騎兵之利,稍引去,遂大敗之,斬統軍高景山,俘數百人。
時諸處以捷旗報行在者絡繹于道,市人語曰:“日聞報捷可喜,但一報近如一報亦可憂。”
督視軍馬葉義問讀锜捷報,至金兵又添生兵,顧謂侍吏曰:“生兵是何物?”聞者皆笑。當時謂之“兔園樞密”。
丙寅,浙西馬步軍副總管李寶,與金舟師遇于密州膠西縣陳家島,大敗之。
初,金主亮用降人倪詢、商簡、梁三兒等計,造戰船數百,使工部尚書蘇保衡等統之,約以十月十八日至海門山,入錢塘江,事畢,來江上迎報。
金舟泊唐家島,寶舟泊石臼山,相距三十馀里,而北風日起,寶憂之。有大漢軍水手數百來降,大漢軍,所簽上等戶也,皆富豪子弟,寶問之,得北軍事實。裨將曹洋請逆戰,知朐山縣高敞曰:“不可。彼眾我寡,宜避之。”洋曰:“彼雖眾,皆不諳海道。且降人云女真在船中惟匍匐而睡,略不能動,雖眾何為?況我深入至此,前逆大敵,欲退,其可得乎?”寶伺金人未覺,遣洋與裨將黃端禱于石臼神祈風,夜漏將盡起碇,南風漸應,眾喜,爭奮。俄頃,薄敵船,鼓聲震壘,金人失措。金帆皆以油纈為之,舒張如錦繡,綿亙數里,忽為波濤卷聚一隅,窘蹶無復行次。船中有火起者,寶命以火箭射之,著其油帆,煙焰隨發,延燒數百艘。火不及者猶前拒,寶進軍躍登其舟,短兵擊刺,殪之舟中,其簽軍脫甲而降者三千馀人。獲其副都統、驃騎上將軍、益都府總管完顏正嘉弩等五人,斬之。保衡舟未發,亟引去;獲倪詢等三人及金詔書印記,與器甲、糧斛以萬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