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紀一百三十五 起重光大荒落十月,盡十二月,凡三月
侍衛馬軍司中軍統制官趙撙去蔡州以援成閔,留從義郎、鄂州駐答刂御前軍正將李詢知州事。詢,蔡州人也。于是金人所命刺史蕭懋德,復入城據之。
甲戌,罷王權赴行在,以李顯忠代之;命中書舍人、參謀軍事虞允文往蕪湖,趣顯忠交權軍,且犒師采石。
時知建康府張燾,至府才十馀日,夜漏下二鼓,允文扣府門求見曰:“此何時,而公欲安寢乎?”燾曰:“日來人情洶洶,太守不鎮之以靜,必不安。雖然,舍人何以見教?”允文曰:“諜者言敵以明日渡江,約晨炊玉麟堂,公何以策之?”曰:“燾以死守留鑰,遑恤其它!舍人平日以名節自任,正當建奇功以安社稷!痹饰脑唬骸按嗽饰闹刂,特決公一言耳!
先是金主亮為內變所撓,自將細軍駐和州之雞籠山,用內侍梁漢臣議,將自采石濟。乃攜千馀騎謁西楚霸王祠,嘆曰:“如此英雄,不得天下,誠可惜也!”
乙亥,金主亮臨江筑壇,刑白、黑馬各一以祭天,以一羊一豕投于江中,召都督昂、副都督富里琿謂之曰:“舟楫已具,可以濟江矣!备焕铿q曰:“臣觀宋舟甚大,我舟小而行遲,恐不可濟。”金主亮怒曰:“爾昔從梁王追趙構入海,豈皆大舟耶?明日汝與昂先濟!”昂聞欲令之渡江,悲懼,欲亡去。及暮,金主亮遣人諭之曰:“前言,一時之怒耳,不令先過江也。”
丙子,中書舍人,督視江淮軍馬府參謀軍事虞允文,督舟師敗金兵于東采石。
允文未至采石十馀里,聞鼓聲振野。允文見官軍十十五五坐路傍者,問之,眾曰:“王節使在淮西聲鼓,令棄馬渡江。我曹皆騎士,今已無馬,我曹不解步戰也。”
從者皆勸允文還建康,曰:“事勢至此,皆為它人壞之。且督府直委公犒師耳,非委督戰也,奈何代人任責!”允文不聽,策馬至采石,趨水濱,望江北敵營,不見其后,而權馀兵才萬八千人,馬數百而已。
金主亮遣武平軍都總管阿林、武捷軍副總管阿薩率舟師先濟,宿直將軍溫都沃喇、國子司業梁欽等皆從戰。金主亮登高臺,張黃蓋,被金甲以觀戰。
南師已為遁計,允文召其統制張振、王琪、時俊、戴皋、盛新等與語,謂之曰:“敵萬一得濟,汝輩走亦何之?今前控大江,地利在我,孰若死中求生?且朝廷養汝輩三十年,顧不能一戰報國?”眾曰:“豈不欲戰,誰主者?”允文曰:“汝輩止坐王權之繆至此,今朝廷已別選將將此軍矣!北娿盗⒃唬骸罢l也?”允文曰:“李顯忠!北娊栽唬骸暗萌艘!”允文曰;“今顯忠未至而敵已過江,我當身先進死,與諸軍戮力決一戰。且朝廷出內帑金帛九百萬緡,給節度、承宣、觀察使告身皆在此,有功即發帑賞之,書告授之!北娊栽唬骸敖窦扔兄鳎垶樯崛艘粦穑 痹饰募磁c俊等謀,整步騎陳于江岸,而以海鰍及戰船載兵駐中流擊之。時水軍將蔡甲、韓乙各有戰艦,皆唯唯不動,乃急命當涂民兵登海鰍船踏車。軍人說諭民兵曰:“此是必死之地,若齊心求生,萬一有得歸之理!泵癖匀恢。
布陳始畢,風大作。金主亮自執小紅旗,麾舟自楊林口尾尾相銜而出。金所用舟,皆撤和州民居屋板以造,及掠江兵渡舟,舟中之指可掬。敵始謂采石無兵,且諸將盡伏山崦,未之覺也,一見,大驚,欲退不可。敵舟將及岸,南軍小卻。允文往來行間,顧見時俊,撫其背曰:“汝膽略聞四方,今立陳后,則兒女子耳!笨』仡櫾唬骸吧崛嗽诖!奔词謸]雙長刀出陳。江風忽止,南軍以海鰍船沖敵舟,舟分為二。南軍呼曰:“王師勝矣!”遂并擊金人。金人所用舟,底闊如箱,行動不穩,且不諳江道,皆不能動,其能施弓箭者,每舟十數人而已,遂盡死于江中。有一舟漂流至薛家灣。薛家灣者,采石之下數里,有王琪軍在焉,以勁弓齊射,舟不得著岸,舟中之人往往綴尸于板而死。是役也,戰艦終不出,允文追蔡、韓二將,各鞭之百。金士卒不死于江者,金主亮悉敲殺之,怒其舟不能出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