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從名詩“聽”妙曲——讀《李憑箜篌引》
樂曲經過進一步鋪墊,即要奇峰突起。“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不知何時,風云變幻。狂風、閃電、雷聲一齊出現,嘩啦啦,下起滂沱秋雨。莫不是女媧補好的天破了?莫不是天帝發出驚呼?其實,這是李憑接連彈出高亢激越的旋律。二十三弦齊鳴,仿佛萬物齊響。轟隆之聲有如排山倒海,使聽眾應接不暇,產生錯覺。何況賞樂至此已進入其境,原本就如癡如醉。此時,高潮迭宕,驚心動魄。這里的樂曲,與韓愈《聽穎師彈琴》“失勢一落千丈強”有相似之處,大抵多為急速下行的音階。大自然雖變化多端,萬物終有相同點。二位詩人對音樂的感受雖不同,對大自然的這個客觀規律的認識卻是一致的。
樂曲的終了,亦是詩歌的最后部分。“夢入神山教神嫗,老魚跳波瘦蛟舞。吳質不眼倚桂樹,露腳斜飛濕寒兔。”我們好像在迷朦中被詩人帶入仙境,聆聽兩位箜篌能手切磋技巧。看來,李憑比他的知音成夫人還藝高一籌哩。一個“教”字,不但是對樂師的高度評價,更是對樂曲的無比贊賞,就是譽之為仙樂了。動不了的老魚,不愛動的瘦蛟,都情不自禁地隨樂起舞。也許這是段怪誕的音樂。因為,恐怕只有刻板的節奏和干澀的弦音,或者近乎紊亂的拍子和跳動無常的音階,才能與丑陋的舞蹈者及其難看的舞姿相匹配,產生美的效果。舞蹈完成,樂曲也結束。但是,吳剛還帶著玉兔,靠著桂樹,長夜無眠。他們忘了寒露侵蝕,一直在傾聽、傾聽。由此猜測,尾聲應是由快漸慢,由強轉弱,斷斷續續,悠悠遠遠,在不知不覺中悄然而止。聽眾聽得入了迷,曲已終而意猶未盡。假如像白居易《琵琶行》那樣,是以“四弦一聲如裂帛”告終,等聽眾回過神來,頭腦反而很清楚,唯有“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感慨了。不像白詩直抒胸臆,李詩僅是有所寄托,且藏而不露,所以曲終詩完,渾然一體。這更使人回味無窮,而曲終獨特的美也由此顯示無余。
不難看出,李賀對李憑及其箜篌曲的喜愛,已達到何種程度!用最美好的字眼去摩寫,卻從來不加評論,這種溺愛在客觀上使樂曲增輝添色。可以肯定,《李憑箜篌引》里的“曲子”,一定比李憑當時所彈箜篌曲更美。這是詩人的功勞。當年,當李憑箜篌和李賀彩筆相撞擊時,中國文化的燦爛夜空便升起了一顆不滅的新星《李憑箜篌引》。如今,我們讀李賀此詩,除能感受到詩歌之美外,仿佛也聽到了一千多年前李憑箜篌發出的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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