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之旅·同步訓(xùn)練
“我看了看隊長,風雪帽和墨鏡遮住了他的臉頰,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直視遠方,顯得很鎮(zhèn)靜,也很堅定。我用肘碰了碰他,大聲問他,‘怎么辦?’他仿佛沒聽見,依然直視著那個迷茫的世界。我又碰了他一下,說:‘撤吧。’他說:‘等等吧,也許還有希望。再說現(xiàn)在怎么撤?’
“這話沒錯,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有撤退的可能,我們只能在這里固守。但我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仍懷著一絲僥幸心理,盼望著天氣能夠好轉(zhuǎn)。雪山上的氣候就是這樣,就像這場風雪會突然降臨,陽光自然也會突然間就照耀大地。
“但直到下午2時,風雪仍沒有停止的跡象。常識告訴我們,無論如何今天沒有登頂?shù)南M耍驗闀r間不夠了,我們必須選擇撤退,這還要天公作美,雪山上是無法過夜的。形勢越來越嚴峻,已經(jīng)到了威脅生命的程度。隊長的情緒也漸漸變得焦躁起來。但是他依然死死地盯著峰頂?shù)姆较颉?/p>
“一直默不作聲的向?qū)г谡硌b備,我明白他是在為下山做準備,我們必須在天黑前返回大本營。
“風雪漸漸小了下來,我和向?qū)ч_始撤退,但隊長卻坐在那里不動。我喊:‘走吧,時間來不及了。’但他宛若沒有聽見,沒有理我。我?guī)撞奖嫉剿媲埃咀∷暗溃骸悴灰耍俊布悠饋恚话褜⑽宜さ乖谘┑乩铮粏≈ぷ诱f:‘我不走,我必須上去。’他指著云層里的峰項。‘我到這里來就是為了征服。而它也已經(jīng)跟我玩了一天了,此刻它肯定正躲在那里笑話我呢,我不能就這么輸給它。’‘你這是在玩命。’我喘著粗氣說。他卻說:‘不,這是較量。我要跟它比比,誰是這里的主人,我一定要征服它。’
“這時,一直看著我們爭吵的向?qū)蝗徽f話了,黝黑的臉上布滿了莊重,他問:‘征服?征服哈巴雪山嗎?它是我們心中的神山,你要征服它,是不是也想征服我們這些世世代代崇拜它的人?別說你現(xiàn)在還沒有登上去,就是你此刻真的站在峰頂,就征服它了嗎?相反,你只會感到自己的渺小,只會因為它那廣博的胸懷而羞愧。他多少年前就在這里,默默地孕育了這片土地,而你卻居然要跟它爭誰是這里的主人?’
“我和隊長一下子驚呆了。我們?nèi)f萬沒有想到,這位樸實而木訥的小伙子會說出這樣的話。
“向?qū)н@時幽幽地說道:‘朋友,跪下吧,乞求它的寬恕,祈求它保佑我們平安下山。’說罷,雙膝跪倒,朝著峰頂雙臂展開,身子深深地伏了下去,我們倆不由自主地也跟著他跪了下去。
“這時,奇跡出現(xiàn)了。峰頂頓時風起云涌,一縷陽光從烏云間劍一般的刺了下來,緊緊地釘住我們。不一會兒,云層散去,一座晶瑩剔透的雪峰就這樣呈現(xiàn)在了我們面前,它純潔、孤傲、挺拔……像一位寬容的母親,慈祥地看著我們。
“當然,這也許只是大自然的一種巧合。但是這時,我分明看見,向?qū)г缫哑怀陕暎皇侨匀或\地不斷磕頭;隊長的臉龐被風雪帽子遮住了,但墨鏡下滾出兩行熱淚……”
故事講到這里,大張喉頭一陣哽咽,緊緊地閉上眼睛。半晌,他才又喝了那冰冷的啤酒,說:“回到昆明以后,我暗自發(fā)誓,以后登山,決不再登雪山。對于哈巴雪山,我更將畢生地敬重它,因為它教給我一個最基本的道理:善待自然,就是善待人類自己。也許我還會去,但不是登山,而是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