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開古典詩詞的“用典”之窗
(江蘇省淮安市復興中學 劉黨樺 李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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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典詩詞中,詩人常常借助于用典來塑造形象、烘托氣氛、創設意境,在最為經濟的有限天地里,最大限度地融匯深邃曲折的內涵。
從典故的性質上看,有“舉人事以征義”和“引成辭以明理”(劉勰語)。前者為“用事”,就是引用既往的故事,借此類比現實,或引發聯想,使語意更豐盈、更深厚;后者為“用辭”,即引用現成的辭語,借此明證事理,或概括形象,使用語更清幽、更委婉。下面分別論述之。
“用事”可分為“直用”、“活用”、和“反用”。
“直用”,就是直接引用典故的本來意義,借以表達自己的情感。
蘇軾的《念奴嬌·赤壁懷古》,整闕可以說用的全是周瑜破曹的故事,詞人多層面地展示了周瑜的颯爽英姿,特別是“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周瑜雄才大略的非凡風采躍然紙上,詞人謳歌周瑜的豐功偉績,折射出的是詞人內心深處建功立業的真切渴望。
曹操《短歌行》一詩的最后,“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引用了“周公”的典故,說周公“一沫三握發,一飯三吐哺,猶恐失天下之士也。”詩人巧用這一典故,以周公殷勤待賢,禮賢下士之不凡氣度來勉勵自己,以求一統天下偉業的實現。可謂用心良苦。
“活用”,是靈活地變用典故,它既可以突出典故某一個側面的意義,從新的角度加以引用,又可以對整個典故的原有意義加以引申發揮。
秦觀《鵲橋仙》,全詞引用的是牛郎織女的民間傳說,可詞人不落前人之窠臼,從一個新的角度詮釋故事,賦予古老的故事以全新的內涵,“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一洗嗟嘆悲戚之態,突出牛郎織女難得一見的珍貴,從而引發出“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樣一個頗具哲理意味的命題。顯然,詞的立意較之于《迢迢牽牛星》,勝出了一籌。
“反用”,是按典故的固有含義反其意而用之。
辛棄疾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可堪回首,佛貍祠下,一片神鴉社鼓”,佛貍,后魏太武帝拓跋燾的小名。他擊敗宋文帝,率軍追到瓜步山,在山上建立行宮,即后來的佛貍祠。詞人渴望早日實現恢復中原的宿愿,可現實卻是“佛貍祠下,一片神鴉社鼓”,讓人倍覺失望。詞人用“可堪回首”,標明其鮮明的批判態度。詞人反用這一典故,融自己的思考于舊事之中,發人深思。
關于“用辭”,也可以分為“借用”、“活用”和“反用”。
“借用”,即直接借用前人的一些詩句,雖用的是別人的詩句,但已賦予了新的意境。
曹操《短歌行》“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是《詩經·鄭風·子衿》中的詩句。原詩是寫熱戀中的女子對情人的思念期待,曹詩借用這詩句,其義早已超越了男女私情的意味,而賦予她更為豐盈的內涵。“青衿”原是周代讀書人的服飾,詩中以此借代才識淵博的人,而那些人也正是詩人心中綿延不絕的期待之所在。
為了進一步強化這一心志,接下來詩人再次借用《詩經·小雅·鹿鳴》開篇的四句詩:“呦呦鹿鳴,食野之萍”,原詩以鹿鳴起興,以瑟笙渲染氣氛,展現出的是一派和樂融融的歡宴嘉賓的景象。而這樣的景象也正是詩人心中所描畫的圖景。兩處引用,形成比照,先表求賢不得的日夜思慕,后抒求賢既得的由衷歡欣,其思賢若渴的心跡,便也昭然于筆墨。
“活用”,是用前人具有典型意義的辭語,融化到自己的意境或形象中,成為具有新的含義和色彩的藝術語言。
姜夔《揚州慢》“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前者出自杜牧《贈別》中的“豆蔻梢頭二月初”,后者出自杜牧《遣懷》中的“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詞人話用杜牧詩句中原有的辭語,以彰顯杜牧出眾的才華,緊接著的“難賦深情”,則暗示了現實的揚州,就連杜牧也難摹其狀,揚州之凄冷可見一斑。
“反用”,就是在與原義相悖的基礎上引用既有的辭語,它在表情達意上有一種反襯的作用。
姜夔《揚州慢》的“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春風十里”援引了杜牧的詩“春風十里揚州路”,原詩顯示的是揚州十里長街的繁華景況,詞人反其意而用之,凸現了揚州現狀的凄涼情形,從而寄寓了詞人對揚州昔盛今衰的感慨。
此外,就是詩人所用之典,也可以是當代之事。比如,陸游《書憤》的頷聯,“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詩人用“樓船夜雪”、“鐵馬秋風”形象地概括了南宋人民為抗擊異族的蹂躪所取得的兩次戰役的勝利,以昭示詩人收復失地的夙愿。而這兩次戰役都發生在紹興三十一年(1161年),當時詩人才36歲。
總之,典故包含的意義極為豐富,特別是詩人引用后,或深沉渾厚,或含蓄宛轉,它蘊涵著諸多的弦外之音,言外之意,反復咀嚼,可以浮想聯翩。在閱讀和鑒賞古典詩詞中,了解這些典故的淵源,揣摩典故所賦予的新的意韻,可以體味到詩詞的語言的奧妙,品嘗到詩詞的無窮魅力,從而真正走進詩詞所創設出來的藝術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