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七十四 列傳第一百二十四
去二月中奉宣令進盝子,計用銀九千四百余兩。其時貯備,都無二三百兩,乃諸頭收市,方獲制造上供。昨又奉宣旨,今進妝具二十件,計用銀一萬三千兩,金一百三十兩。尋令并合四節進奉金銀,造成兩具進納訖。今差人于淮南收買,旋到旋造,星夜不輟;雖力營求,深憂不迨。臣若因循不奏,則負陛下任使之恩;若分外誅求,又累陛下慈儉之德。伏乞陛下覽前件榷酤及諸州羨余之目,則知臣軍用褊短,本末有由。伏料陛下見臣奏論,必賜詳悉,知臣竭愛君守事之節,盡納忠罄直之心。伏乞圣慈,宣令宰臣商議,何以遣臣上不違宣索,下不闕軍儲,不困疲人,不斂物怨,前后詔敕,并可遵承。輒冒宸嚴,不勝戰汗之至。
時準赦不許進獻。逾月之后,征貢之使,道路相繼。故德裕因訴而諷之。事奏,不報。
又詔進可幅盤條繚綾一千匹,德裕又論曰:
臣昨緣宣索,已具軍資歲計及近年物力聞奏,伏料圣慈,必垂省覽。又奉詔旨,令織定羅紗袍段及可幅盤條繚綾一千匹。伏讀詔書,倍增惶灼。
臣伏見太宗朝,臺使至涼州,見名鷹諷李大亮獻之。大亮密表陳誠。太宗賜詔云:"使遣獻之,遂不曲順。"再三嘉嘆,載在史書。又玄宗命中使于江南采䴔䴖諸鳥,汴州刺史倪若水陳論,玄宗亦賜詔嘉納,其鳥即時皆放。又令皇甫詢于益州織半臂背子、琵琶捍撥、鏤牙合子等,蘇颋不奉詔書,輒自?棥L凇⑿诮圆患幼铮兰{所陳。臣竊以䴔䴖、鏤牙,至為微細,若水等尚以勞人損德,瀝款效忠。當圣祖之朝,有臣如此,豈明王之代,獨無其人?蓋有位者蔽而不言,必非陛下拒而不納。
又伏睹四月二十三日德音云:"方、召侯伯有位之士,無或棄吾謂不可教。其有違道傷理,徇欲懷安,面刺廷攻,無有隱諱。"則是陛下納誨從善,道光祖宗,不盡忠規,過在臣下。況玄鵝天馬,椈豹盤絳,文彩珍奇,只合圣躬自服。今所織千匹,費用至多,在臣愚誠,亦所未諭。昔漢文帝衣弋綈之衣,元帝罷輕纖之服,仁德慈儉,至今稱之。伏乞陛下,近覽太宗、玄宗之容納,遠思漢文、孝元之恭己;以臣前表宣示群臣,酌臣當道物力所宜,更賜節減。則海隅蒼生,無不受賜。臣不勝懇切兢惶之至。
優詔報之。其繚綾罷進。
元和已來,累敕天下州府,不得私度僧尼。徐州節度使王智興聚貨無厭,以敬宗誕月,請于泗州置僧壇,度人資福,以邀厚利。江、淮之民,皆群黨渡淮。德裕奏論曰:
"王智興于所屬泗州置僧尼戒壇,自去冬于江、淮已南,所在懸榜招置。江、淮自元和二年后,不敢私度。自聞泗州有壇,戶有三丁,必令一丁落發,意在規避王徭,影庇資產。自正月已來,落發者無算。臣今于蒜山渡點其過者,一日一百余人,勘問唯十四人是舊日沙彌,余是蘇、常百姓,亦無本州文憑,尋已勒還本貫。訪聞泗州置壇次第,凡僧徒到者,人納二緡,給牒即回,別無法事。若不特行禁止,比到誕節,計江、淮已南,失卻六十萬丁壯。此事非細,系于朝廷法度。"狀奏,即日詔徐州罷之。
敬宗荒僻日甚,游幸無恒;疏遠賢能,昵比群小。坐朝月不二三度,大臣罕得進言。海內憂危,慮移宗社。德裕身居廉鎮,傾心王室,遣使獻《丹扆箴》六首,曰:"臣聞'心乎愛矣,遐不謂矣',此古之賢人所以篤于事君者也。夫跡疏而言親者危,地遠而意忠者忤。然臣竊念拔自先圣,偏荷寵光,若不愛君以忠,則是上負靈鑒。臣頃事先朝,屬多陰沴,嘗獻《大明賦》以諷,頗蒙先朝嘉納。臣今日盡節明主,亦由是心。昔張敞之守遠郡,梅福之在遐徼,尚竭誠盡忠,不避尤悔。況臣嘗學舊史,頗知箴諷,雖在疏遠,猶思獻替。謹獻《丹扆箴》六首,仰塵睿鑒,伏積兢惶。"
其《宵衣箴》曰:"先王聽政,昧爽以俟。雞鳴既盈,日出而視。伯禹大圣,寸陰為貴。光武至仁,反支不忌。無俾姜后,獨去簪珥。彤管記言,克念前志。"
其《正服箴》曰:"圣人作服,法象可觀。雖在宴游,尚不懷安。汲黯莊色,能正不冠。楊阜毅然,亦譏縹紈。四時所御,各有其官。非此勿服,惟辟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