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百八十二 列傳第一百七十
與弼始至京,賢推之上座,以賓師禮事之。編修尹直至,令坐于側。直大慍,出即謗與弼。及與弼歸,知府張璝謁見不得,大恚。募人代其弟投牒訟與弼,立遣吏攝之,大加侮慢,始遣還。與弼諒非弟意,友愛如初。編修張元楨不知其始末,遣書誚讓,有“上告素王,正名討罪,豈容先生久竊虛名”語。直后筆其事于《瑣綴錄》。又言與弼跋亨族譜,自稱門下士,士大夫用此訾與弼。后顧允成論之曰:“此好事者為之也。”與弼門人后皆從祀,而與弼竟不果。所著《日錄》,悉自言生平所得。
其門人最著者曰胡居仁、陳獻章、婁諒,次曰胡九韶、謝復、鄭伉。胡九韶,字鳳儀,少從與弼學。諸生來學者,與弼令先見九韶。及與弼歿,門人多轉師之。家貧,課子力耕,僅給衣食。成化中卒。謝復,字一陽,祁門人。聞與弼倡道,棄科舉業從之游。身體力行,務求自得。居家孝友,喪祭冠婚,悉遵古禮。或問學,曰:“知行并進,否則落記誦詁訓矣。”晚卜室西山之麓,學者稱西山先生。弘治末年卒,年六十五。鄭伉,字孔明,常山人。為諸生,試有司,不偶,即棄去,師與弼。辭歸,日究諸儒論議,一切折衷于朱子。事親孝。設義學,立社倉,以惠族黨。所著《易義發明》、《讀史管見》、《觀物余論》、《蛙鳴集》,多燼于火。
陳真晟,字晦德,漳州鎮海衛人。初治舉赴鄉試,聞有司防察過嚴,無待士禮,恥之棄去,由是篤志圣賢之學。讀《大學或問》,見朱子重言主敬,知“敬”為《大學》始基。又得程子主一之說,專心克治,嘆曰:“《大學》,誠意為鐵門關,主一二字,乃其玉鑰匙也。”天順二年詣闕上《程朱正學纂要》。其書首取程氏學制,次采朱子論說,次作二圖,一著圣人心與天地同運,一著學者之心法天之運,終言立明師、輔皇儲、隆教本數事,以畢圖說之意。書奏,下禮部議,侍郎鄒干寢其事。真晟歸,聞臨川吳與弼方講學,欲就問之。過南昌,張元禎止之宿,與語,大推服曰:“斯道自程、朱以來,惟先生得其真。如康齋者,不可見,亦不必見也。”遂歸閩,潛思靜坐,自號漳南布衣。卒于成化十年,年六十四。真晟學無師承,獨得于遺經之中。自以僻處海濱,出而訪求當世學者,雖未與與弼相證,要其學頗似近之。
呂柟,字仲木,高陵人,別號涇野,學者稱涇野先生。正德三年登進士第一,授修撰。劉瑾以柟同鄉欲致之,謝不往。又因西夏事,疏請帝入宮親政事,潛消禍本。瑾惡其直,欲殺之,引疾去。瑾誅,以薦復官。乾清宮災,應詔陳六事,其言除義子,遣番僧,取回鎮守太監,尤人所不敢言。是年秋,以父病歸。都御史盛應期,御史朱節、熊相、曹珪累疏薦。適世宗嗣位,首召柟。上疏勸勤學以為新政之助,略曰:“克己慎獨,上對天心;親賢遠讒,下通民志,庶太平之業可致。”大禮議興,與張、桂忤。以十三事自陳,中以大禮未定,諂言日進,引為己罪。上怒,下詔獄,謫解州判官,攝行州事。恤煢獨,減丁役,勸農桑,興水利,筑堤護鹽池,行《呂氏鄉約》及《文公家禮》,求子夏后,建司馬溫公祠。四方學者日至,御史為辟解梁書院以居之。三年,御史盧煥等累薦,升南京宗人府經歷,歷官尚寶司卿。吳、楚、閩、越士從者百余人。晉南京太仆寺少卿。太廟災,乞罷黜,不允。選國子監祭酒,晉南京禮部右侍郎,署吏部事。帝將躬祀顯陵,累疏勸止,不報。值天變,遂乞致仕歸。年六十四卒,高陵人為罷市者三日。解梁及四方學者聞之,皆設位,持心喪。訃聞,上輟朝一日,賜祭葬。
柟受業渭南薛敬之,接河東薛瑄之傳,學以窮理實踐為主。官南都,與湛若水、鄒守益共主講席。仕三十余年,家無長物,終身未嘗有惰容。時天下言學者,不歸王守仁,則歸湛若水,獨守程、朱不變者,惟柟與羅欽順云。所著有《四書因問》、《易說翼》、《書說要》、《詩說序》、《春秋說志》、《禮問內外篇》、《史約》、《小學釋》、《寒暑經圖解》、《史館獻納》、《宋四子抄釋》、《南省奏藁》、《涇野詩文集》。萬歷、崇禎間,李禎、趙錦、周子義、王士性、蔣德璟先后請從祀孔廟,下部議,未及行。柟弟子涇陽呂潛,字時見,舉于鄉。官工部司務。張節,字介夫。咸寧李挺,字正五。皆有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