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七十九 列傳第一百三十八
紹興六年,召為吏部員外郎。疏言:"今日之禍,實由公卿大夫無氣節忠義,不能維持天下國家,平時既無忠言直道,緩急詎肯伏節死義,豈非王安石學術壞之邪?議者尚謂安石政事雖不善,學術尚可取。臣謂安石學術之不善,尤甚于政事,政事害人才,學術害人心,《三經》、《字說》詆誣圣人,破碎大道,非一端也。《春秋》正名分,定褒貶,俾亂臣賊子懼,安石使學者不治《春秋》;《史》、《漢》載成敗安危、存亡理亂,為圣君賢相、忠臣義士之龜鑒,安石使學者不讀《史》、《漢》。王莽之篡,揚雄不能死,又仕之,更為《劇秦美新》之文。安石乃曰:'雄之仕,合于孔子無可無不可之義。'五季之亂,馮道事四姓八君,安石乃曰:'道在五代時最善避難以存身。'使公卿大夫皆師安石之言,宜其無氣節忠義也。"復授左司諫,言:"中興之治在得天得人,以孝感天,以誠得民。"帝善其深得諫臣體,賜三品服,令尚書省寫圖進入,以便觀覽。
公輔感帝知遇,益罄忠鯁,言:"正心在務學,治國在用人,朝廷之禍在朋黨。"仍乞增輪對官,令審計、官告、糧料、榷貨、監倉及茶場等官,有己見,許面對。時有詔將駐蹕建康,公輔上疏陳攻守之策,且乞選大臣鎮淮西,增兵將守要害,使西連鄂、岳,東接楚、泗,皆有掎角之形。
徽宗訃至,公輔請宮中行三年之喪,視朝服淡黃,群臣未可純吉服,明堂未當以徽宗配,宜罷臨軒策士。又乞權罷講筵,事不行。
遷尚書禮部侍郎。會趙鼎言進退人才乃其職分,疏稍侵公輔,因力請祠。除集英殿修撰、提舉江州太平觀,尋知處州。升徽猷閣待制,乃提舉太平觀。卒,年六十六,贈太中大夫。有《文集》二十卷,《奏議》十二卷,行于世。公輔論事剴切,疾惡如仇,惟不右程頤之學,士論惜之。
張觷,字柔直,福州人。舉進士,為小官,不與世詭隨。時蔡京當國,求善訓子弟者,觷適到部,京族子應之以觷薦,觷再三辭,不獲,遂即館,京亦未暇與之接。觷嚴毅聳拔,意度凝然,異于他師,諸生已不能堪,忽謂之曰:"汝曹曾學走乎?"諸生駭而問曰:"嘗聞先生教令讀書徐行,未聞教以走也。"觷曰:"天下被而翁破壞至此,旦夕賊來,先至而家,汝曹惟有善走,庶可逃死爾。"諸子大驚,亟以所聞告京,曰:"先生心恙。"京矍然曰:"此非汝所知也。"即見觷深語,觷慷慨言曰:"宗廟社稷,危在旦夕。"京斂容問計,觷曰:"宜亟引耆德老成置諸左右,以開道上心。羅天下忠義之士,分布內外,為第一義爾。"京因扣其所知,遂以楊時薦,于是召時。
觷后守南劍州,遷福建路轉運判官。未行,會范汝為陷建州,遣葉徹擁眾寇南劍。時統制官任士安駐軍城西,不肯力戰,觷獨率州兵與之戰,分為數隊,令城中殺羊牛豕作肉串,仍多具飯。將戰,則食第一隊人,既飽,遣之入陣,便食第二隊人,度所遣兵力將困,即遣第三隊人往代,第四至五六隊亦如之。更迭交戰,士卒飽而力不乏。徹中流矢死,眾敗走。觷知士安懼無功,即函徹首與之,州兵皆憤,觷曰:"賊必再至,非與大軍合力不能破也。"士安得之大喜,遂馳報諸司,謂已斬徹。未幾,徹二子果引眾聲言復父仇,縞素來攻。于是士安與州兵夾攻,大敗之,城賴以全。
再知處州,嘗欲造大舟,幕僚不能計其直,觷教以造一小舟,量其尺寸,而十倍算之。又有欲筑紹興園神廟垣,召匠計之,云費八萬緡,觷教之自筑一丈長,約算之可直二萬,即以二萬與匠者。董役內官無所得,乃奏紹興空乏難濟,太后遂自出錢,費三十二萬緡。以直龍圖閣知虔州,蕩平余寇,進秘閣修撰,卒。后廟食邵武。
胡松年字茂老,海州懷仁人。幼孤貧,母粥機織,資給使學,讀書過目不忘,尤邃于《易》。政和二年,上舍釋褐,補濰州教授。八年,賜對便殿,徽宗偉其狀貌,改校書郎兼資善堂贊讀。為殿試參詳官,以沈晦第一,徽宗大悅曰:"朕久聞晦名,今乃得之。"遷中書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