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一十九 朱子十六
昨夜與先之說"思則得之"。才思,便在這里,這失底已自過去了。自家才思,這道理便自生。認得著莫令斷,始得。一節斷,一節便不是。今日恁地一節斷了,明日又恁地一節斷,只管斷了,一向失去。〔賀孫〕
德輔言:"自承教誨,兩日來讀書,覺得只是熟時自見道理。"曰:"只是如此。若忽下趨高以求快,則都不是。'下學而上達'。初學直是低。"以下訓德輔。
德輔言:"今人看文字義理,如何得恁不細密?"曰:"只是不曾仔細讀那書,枉用心,錯思了。孔子說:'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正謂這樣底。所謂'思而不學則殆',殆者,心隉杌危殆不安。尹和靖讀得伊川說話煞熟,雖不通透,渠自有受用處。呂堅中作尹墓志、祭文云,尹於六經之書,'耳順心通,如誦己言'。嘗愛此語說得好,但和靖卻欠了思。"
問汪長孺:"所讀何書?"長孺誦大學所疑。先生曰:"只是輕率。公不惟讀圣賢之書如此,凡說話及論人物亦如此,只是不敬。"又云:"長孺氣粗,故不仔細。為今工夫,須要靜,靜多不妨,今人只是動多了靜。靜亦自有說話,程子曰:'為學須是靜。'"又曰:"靜多不妨。才靜,事都見得,然總亦只是一個敬。"{與心}。
長孺向來自謂有悟,其狂怪殊不可曉,恰與金溪學徒相似。嘗見受學於金溪者,便一似咽下個甚物事,被他撓得來恁地。又如有一個蠱在他肚中,螬得他自不得由己樣。某嘗皆譬云,長孺叔權皆是為酒所使,一個善底只是發酒慈,那一個便酒顛。〔必大〕
姜叔權也是個資質好底人,正如吳公濟相似。汪長孺正好得他這般人相處。但叔權也昏鈍,不是個撥著便轉,挑著便省底。於道理只是慢慢思量后,方說得。若是長孺說話恁地橫后跳躑,他也無奈他何。〔道夫〕
問孟子"如不得已"一段。曰:"公念得'如不得已'一句字重了!聲高。但平看,便理會得。"因此有警,以言語太粗急也。訓振。
先生問:"日間做甚工夫?"震曰:"讀大學章句、或問,玩味先生所以警策學者著實用工處。"曰:"既知工夫在此,便把大學為主,我且做客,聽命於大學。"又問:"或問中載諸先生敬之說,震嘗以'整齊嚴肅'體之於身,往往不能久。此心又未免出入,不能自制。"曰:"只要常常操守,人心如何免得出入!正如人要去,又且留住他,莫教他去得遠。"訓震。
椿臨行請教。曰:"凡人所以立身行己,應事接物,莫大乎誠敬。誠者何?不自欺不妄之謂也。敬者何?不怠慢不放蕩之謂也。今欲作一事,若不立誠以致敬,說這事不妨胡亂做了,做不成又付之無可奈何,這便是不能敬。人面前底是一樣,背后又是一樣;外面做底事,內心卻不然;這個皆不誠也。學者之心,大凡當以誠敬為主。"訓椿。
紹興甲寅良月,先生由經筵奉祠,待命露芝,杞往見。首問:"曾作甚工夫?"曰:"向蒙程先生曰端蒙賜教,謂人之大倫有五,緊要最是得寸守寸,得尺守尺。"曰:"如何得這寸,得這尺?"曰:"大概以持敬為本,推而行之於五者之間。"曰:"大綱是如此。"顧蘇兄云:"凡人為學須窮理,窮理以讀書為本。孔子曰:'好古敏以求之。'若不窮理,便只守此,安得有進底工夫?如李兄所云固是。且更窮理,就事物上看。窮得這個道理到底了,又卻窮那個道理。如此積之以久,窮理益多,自然貫通。窮理須是窮得到底,方始是。"杞云:"莫'致知在格物'否?"曰:"固是。大學論治國、平天下許多事,卻歸在格物上。凡事事物物,各有一個道理。若能窮得道理,則施之事物,莫不各當其位。如'人君止於仁,人臣止於敬'之類,各有一至極道理。"又云:"凡萬物莫不各有一道理,若窮理,則萬物之理皆不出此。"曰:"此是'萬物皆備於我'?"曰:"極是。"訓杞。
初投先生書,以此心不放動為主敬之說。先生曰:"'主敬'二字只恁地做不得,須是內外交相養。蓋人心活物,吾學非比釋氏,須是窮理。"書中有云:"近乃微測為學功用,知此事乃切己事,所系甚重。"先生舉以語朋友云:"誠是如此。"以下訓士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