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 志第三十
后有毛若虛、敬羽之流,皆深酷割剝,驟求權柄,殺人以逞刑,厚斂以資國。六七年間,大獄相繼,州縣之內,多是貶降人。肅宗復聞三司多濫,嘗悔云:"朕為三司所誤,深恨之。"及彌留之際,以元載為相,乃詔天下流降人等一切放歸。
代宗寶應元年,回紇與史朝義戰,勝,擒其將士妻子老幼四百八十人。上以婦人雖為賊家口,皆是良家子女,被賊逼略,惻然愍之,令萬年縣于勝業佛寺安置,給糧料。若有親屬認者,任還之;如無親族者,任其所適,仍給糧遞過。于是人情莫不感戴忻悅。大歷十四年六月一日,德宗御丹鳳樓大赦。赦書節文:"律、令、格、式條目有未折衷者,委中書門下簡擇理識通明官共刪定。自至德已來制敕,或因人奏請,或臨事頒行,差互不同,使人疑惑,中書門下與刪定官詳決,取堪久長行用者,編入格條。"三司使,準式以御史中丞、中書舍人、給事中各一人為之,每日于朝堂受詞,推勘處分。建中二年,罷刪定格令使并三司使。先是,以中書門下充刪定格令使,又以給事中、中書舍人、御史中丞為三司使。至是中書門下奏請復舊,以刑部、御史臺、大理寺為之。其格令委刑部刪定。元和四年九月敕:"刑部大理決斷系囚,過為淹遲,是長奸幸。自今已后,大理寺檢斷,不得過二十日,刑部覆下,不得過十日。如刑部覆有異同,寺司重加不得過十五日,省司量覆不得過本日。如有牒外州府節目及于京城內勘,本推即日以報。牒到后計日數,被勘司卻報不得過五日。仍令刑部具遣牒及報牒月日,牒報都省及分察使,各準敕文勾舉糾訪。"
六年九月,富平縣人梁悅,為父殺仇人秦果,投縣請罪。敕:"復仇殺人,固有彝典。以其申冤請罪,視死如歸,自詣公門,發于天性。志在徇節,本無求生之心,寧失不經,特從減死之法。宜決一百,配流循州。"職方員外郎韓愈獻議曰:
伏奉今月五日敕:復仇,據禮經則義不同天,征法令則殺人者死。禮法二事,皆王教之端,有此異同,必資論辯,宜令都省集議聞奏者。伏以子復父仇,見于《春秋》,見于《禮記》,又見于《周官》,又見于諸子史,不可勝數,未有非而罪之者也。最宜詳于律,而律無其條,非闕文也。蓋以為不許復仇,則傷孝子之心,而乖先王之訓;許復仇,則人將倚法專殺,無以禁止其端矣。夫律雖本于圣人,然執而行之者,有司也。經之所明者,制有司也。丁寧其義于經,而深沒其文于律者,其意將使法吏一斷于法,而經術之士,得引經而議也。《周官》曰:"凡殺人而義者,令勿仇,仇之則死。"義,宜也,明殺人而不得其宜者,子得復仇也。此百姓之相仇者也。《公羊傳》曰:"父不受誅,子復仇可也。"不受誅者,罪不當誅也。又《周官》曰:"凡報仇讎者,書于士,殺之無罪。"言將復仇,必先言于官,則無罪也。今陛下垂意典章,思立定制。惜有司之守,憐孝子之心,示不自專,訪議群下。臣愚以為復仇之名雖同,而其事各異。或百姓相仇,如《周官》所稱,可議于今者;或為官吏所誅,如《公羊》所稱,不可行于今者。又《周官》所稱,將復仇,先告于士則無罪者。若孤稚羸弱,抱微志而伺敵人之便,恐不能自言于官,未可以為斷于今也。然則殺之與赦,不可一例。宜定其制曰:凡有復父仇者,事發,具其事由,下尚書省集議奏聞。酌其宜而處之,則經律無失其指矣。
元和十三年八月,鳳翔節度使鄭余慶等詳定《格后敕》三十卷,右司郎中崔郾等六人修上。其年,刑部侍郎許孟容、蔣乂等奉詔刪定,復勒成三十卷。刑部侍郎劉伯芻等考定,如其舊卷。
長慶元年五月,御史中丞牛僧孺奏:"天下刑獄,苦于淹滯,請立程限。大事,大理寺限三十五日詳斷畢,申刑部,限三十日聞奏。中事,大理寺三十日,刑部二十五日。小事,大理寺二十五日,刑部二十日。一狀所犯十人以上,所斷罪二十件以上,為大。所犯六人以上,所斷罪十件以上,為中。所犯五人以下,所斷罪十件以下,為小。其或所抵罪狀并所結刑名并同者,則雖人數甚多,亦同一人之例。違者罪有差。"二年四月,刑部員外郎孫革奏:"京兆府云陽縣人張蒞,欠羽林官騎康憲錢米。憲征之,蒞承醉拉憲,氣息將絕。憲男買得,年十四,將救其父。以蒞角力人,不敢捴解,遂持木鍤擊蒞之首見血,后三日致死者。準律,父為人所毆,子往救,擊其人折傷,減凡斗三等。至死者,依常律。即買得救父難是性孝,非暴;擊張蒞是心切,非兇。以髫丱之歲,正父子之親,若非圣化所加,童子安能及此?《王制》稱五刑之理,必原父子之親以權之,慎測淺深之量以別之。《春秋》之義,原心定罪。周書所訓,諸罰有權。今買得生被皇風,幼符至孝,哀矜之宥,伏在圣慈。臣職當讞刑,合分善惡。"敕:"康買得尚在童年,能知子道,雖殺人當死,而為父可哀。若從沉命之科,恐失原情之義,宜付法司,減死罪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