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三十三 世襲列傳二
先是,長沙重謠云:“鞭打焉,走不暇。”未幾,果為邊鎬所滅。初,鎬嘗為僧,以覘湖南,尤善弄鈸,每侵晨必弄鈸行乞,遇城往往擲起鈸以度門之高下。及來湖南,士庶頗有識之者。廖氏虔州贛縣人。有子三人:伯曰圖,仲曰偃,季曰凝。圖、凝皆有詩名,偃趨蹻勇絕倫,由是豪橫,遂為鄉里所憚。江南命功臣鐘章為虔州刺史,深嫉之,于是圖與凝等議曰:“觀章所為,但欲滅吾族矣,若戀土不去,禍且及矣。”于是領其族暨部等三千余人,具鎧仗號令而后行,章不敢逐,遂奔湖南。
時武穆王在位,見其眾盛,恐難制,欲盡誅之。或者曰:“大王姓馬,而廖來歸,廖者料也。馬得料其勢必肥,實國家大興之兆,其可殺之乎!”武穆喜,遂善待。仍制下以凝為永州刺史,圖為行軍司馬,偃為天策府列校,仍賜莊宅于衡山,自稱逸人。偃能于馬上挺身而立,取濕衣振奮而服之,以示輕捷。荊南高季興次子,忘其名,管親軍云猛都,謂之云猛郎君。聞偃名,因兩境交兵,請與偃斗。偃欣然而往,云猛能用槍,見偃瘦小,心輕之,馳騎而刺偃,垂及之,偃佯落馬,云猛勢未及止,偃自后奮戈一擊墮地,因生擒之。自是其名愈振。故武穆王終世不為鄰境所輕者,偃之力焉。至其子希范嗣位,九溪蠻叛,命偃率兵討之,為流矢所傷,死于蠻中。兇訃至,希范使人報其母張氏。張氏不哭,謂其使曰:“為妾謝大王,舉家三百余口,受王分食解衣之賜,雖盡死未足以上報,況一子乎!望大王勿以為念。”希范聞而嘆曰:“廖氏有此母,欲不興其可得乎!”于是厚加存恤,仍遣使召凝,任為從事。至希范薨,國亂,為江南所滅,遂遷金陵。唐主授以水部員外郎。為洪州連昌縣令。未幾,又遷江州團練使。凝為人不羈,好詼諧,嘗覽裴說《經杜工部墓詩》曰:“擬鑿孤墳破,重教大雅生。”因曰:“如此,裴說乃劫墳賊耳。”聞者笑之。在江川,盛暑,嘗患體燥,乃以一大桶盛冷水,坐于其間,或至終日。雖賓友謁見,出露其首與之談笑,其簡率如此。先是,凝嘗夢人以印授之,拜捧之際,其印缺其一角,凝不能測。及授江州之命,始悟曰:“印缺一角,蓋偏裨之象也。團練副使,不亦宜乎!”時人異之。)
劉言,本朗州之牙將也。初,馬氏舉族為江南所俘,朗州無帥,眾乃推列校馬光惠為武平軍留后,光惠署言為副使。既而光惠耽荒僣侈,軍情不附,遂行廢黜,以言代光惠為留后。時周廣順二年秋也。言既立,北則遣使奉表于周太祖,東亦上章于江南李景,求正授旄鉞,景未之許。時邊鎬據湖南,潛遣人赍金帛說誘武陵谿洞諸蠻,欲合勢以攻朗州。會李景降偽詔,征言赴金陵,言懼,不從偽命,以其年冬十月三日,與其節度副使王進逵、行軍司馬何敬真、都指揮使周行逢等同領舟師以襲潭州。九日,攻拔益陽寨,殺淮軍數千人。十三日,至潭州城下。是夕,邊鎬領其部眾棄城東走,進逵、敬真遂入據其城。言乃遣牙將張崇嗣奉表于周太祖,且言潭州兵戈之后,焚燒殆盡,乞移使府于朗州,從之。詔升朗州為大都督府,在潭州之上。
廣順三年春正月,制以言為檢校太師、同平章事、朗州大都督,充武平軍節度使,制置武安、靜江等軍事;又以王進逵為武安軍節度使,何敬真為靜江軍節度使,并檢校太尉;以周行逢領集州刺史,充武安軍節度行軍司馬。未幾,言遣何敬真帥軍南擊廣賊,敬真失律,奔歸潭州,為王進逵所殺。其年秋,進逵奏:“劉言與淮賊通連,差指揮使鄭珓部領兵士,欲并當道,鄭珓為軍眾所執,奔入武陵,劉言尋為諸軍所廢,臣已至朗州安撫訖。”周太祖詔劉言宜勒歸私第,委王進逵取便安置。言尋遇害,朝廷乃正授進逵朗州節制。
顯德元年秋,制以武安軍節度副使周行逢為鄂州節度使,權知潭州軍府事,加檢校太尉。三年春正月,世宗將伐淮甸,詔進逵率兵入江南界。二月,進逵準詔而行,仍遣部將潘叔嗣領兵五千為先鋒。行及鄂州界,叔嗣回戈以襲朗州。進逵聞之,倍道先入武陵,叔嗣遽攻其城,進逵敗,為叔嗣所殺。遣人詣潭州請周行逢至朗州,斬叔嗣于市。其年秋七月,制以行逢為朗州大都督,充武平軍節度使,加兼侍中。自是潭、朗之地,遂為行逢所有。皇朝建隆初,就加中書令。四年,行逢卒,三軍立其子保權為帥。未幾,朗軍亂,求救于朝廷。及王師平定荊、湖,保權入朝,由是湖湘之地盡為王土矣。